畢竟,如此性格之人,一旦畢之安看出溫子甫並非一無是處、反而能做好公務之後,他肯定會有所改觀。
溫子甫相信,半年時間,足以讓畢之安認同他。
可若是溫子甫和仇羨結交,那就不同了。
畢之安為了查仇羨,甚至不惜違規往地方伸手,可見疑慮之深。
溫子甫此舉,無疑是“激怒”畢之安的。
溫宴笑了笑,解釋道:“您看他穿著、說話就知道,此人乖張、放誕,自視甚高,若知道您很快要成為畢大人的下屬,也許會酒後失言,說很多他不該說的事情。”
溫子甫挑眉,略一思索,便與溫慧道:“你去問問婧姐兒,等下要不要和宴姐兒一塊過去那船上。”
“唉?我都不想去,”溫慧撇嘴,見溫子甫堅持,也就應了,“那我去問問她。”
待支走了溫慧,溫子甫才壓低聲音問溫宴:“聽你的措辭,宴姐兒,你懷疑畢大人外甥女的死,其實是與仇羨有關的?”
溫宴道:“好像是前兩年,京中曾有一個傳言,說是有幾個公子哥與仇羨吃酒,仇羨狂言‘順天知府又怎樣,還不是拿我無可奈何’一類的話,我其實也不知真假。
我只是想,叔父與他吃一盞酒,若是能有收穫,最好不過,要是沒有,您在畢大人跟前只當不知道仇羨與他的關係。
不知者無罪,畢大人不至於為此為難您。”
溫子甫摸著鬍子,緩緩點了點頭。
畢之安要尋他麻煩,多的是法子,不缺一個仇羨。
債多了不愁,便是如此。
溫宴與溫子甫商量好之後,先回了房間。
她剛才告訴溫子甫的話,假的居多,真是反而少,因為話只能說到這裡。
溫宴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是無法跟溫子甫直言的。
比如,她不曾在御書房外遇見過被罰跪的畢之安,前兩年,仇羨也沒有放過那樣的話。
她知道仇羨這個人,是在入京的第五年。
仇羨的續絃病故,那位是袁州人,父兄聞噩耗從袁州趕到京城奔喪。
長途跋涉而來,續絃自然已經入土,父兄的意思是起靈回鄉,仇羨也是袁州人,讓續絃入仇家祖墳,總好過這些年孤零零埋在京城。
仇羨答應了。
挖開土墳,棺木起出來,抬棺的覺得重量不對,父兄開棺,裡頭不是遺體,而是一罐骨灰。
當哥哥的抬手打了仇羨兩拳,袁州不興火葬,除非是路途上真的擺不住,否則誰家願意捧一罐灰。
仇羨既是把人葬在了京中,何必多此一舉?
鬧到了衙門上,畢之安也要上去揮拳頭,情緒比那對父兄還要激動,若不是幾個衙役死死拖住,他就不僅僅是被御史參得罰俸了。
仇羨的說辭是續絃急病而亡,怕她死後一樣會傳染,又說什麼雲遊的道士講,她有起屍之像,這才不得已燒了。
氣得人家父兄差點兒又是幾拳頭揍上去。
最後,這事情還是不了了之,因為原配與續絃,都化作了灰。
疑心的人多,但線索太少,無從查證,自然也無法定罪。
官府歸官府判,百姓歸百姓想。
判案那日,京中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的,守在順天府外,對著從裡頭抬頭挺胸走出來的仇羨咒罵。
他們大部分都覺得仇羨有罪,只是太過狡詐,才沒有讓衙門抓到尾巴。
仇羨面不改色,或者說,他一直面帶笑容。
而那句自大豪言,便是仇羨在那之後說的。
畢之安也彷彿是一夜老了十年,依舊做府尹,卻再沒有以前的衝勁了。
時不時病一陣,一年半後,上書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