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了。
兒子拿著竹條編框,楊妻和楊母糊紙,誰都不吭聲,卻很默契。
直到楊母用力揉了揉眼睛。
“娘,”楊妻道,“你去歇著吧,我和仲哥兒來做。”
楊母的聲音很輕:“我再熬一熬,離上元沒幾天了,多做一盞是一盞的錢。等過了節,再歇。”
楊妻聞言,沒有再勸,隻手上的動作又快了些。
黑檀兒看了會兒,離開了楊家。
這家太沉悶了,都不說話,它能看出什麼花樣來。
又留下一隻半黑不白的貓,黑檀兒尋去了王笙家裡。
王笙家的氛圍,與前兩家截然不同,這裡爆發了父子大戰。
王笙正在被他父親罵。
許是好面子,王父罵人也壓著聲兒,怕叫左鄰右舍聽了去,只是一張臉憋得通紅,可見是氣急了。
“還有一個月,你連一個月都不願意好好唸了?其他考生,這會兒誰敢鬆勁兒,就你、就你!這時候還胡來!”
王笙的臉色也很難看,頂嘴道:“我睡媳婦兒是胡來?媳婦兒娶回來不睡,娶她做什麼?”
王笙的媳婦兒拘束地站在一旁,臉紅得滴血,根本不敢吭氣。
王父罵道:“你安生過日子,我管你這麼多?你自己想想,今兒從天沒黑到都快半夜了,你出過屋子沒有?把你能的!”
第395章 吵
王笙當然沒有那麼能。
王父也不是傻的。
現在是冬天,輕易不開窗,免得凍著。
可這屋子裡,說著是胡鬧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但一點兒烏七八糟的味道都沒有。
王父覺得,兒子就是不想念書,不像備考。
如此自暴自棄的態度,才是最最胡來的。
王母在一旁勸:“你別急、別急,笙兒自小刻苦,這都臨考了,不會想不開……”
“那他這算什麼?”王父氣得一抹臉,“那麼多年都苦下來了,好不容易去年秋榜中了,今年能試試春闈,結果他就這樣!沒個理由,沒個說法,這些年就他苦,我們不苦?”
王母哭著與兒子道:“你到底怎麼想的,給我們說說?好好說說!我們這樣的人家,真的不容易。”
王笙嗤笑了聲:“既不容易,又何苦來哉?”
王母哭聲都頓住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王父問道。
王笙吊兒郎當的,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你們憑什麼覺得能供出個進士來?”
“渾說!”王父道,“比你更寒苦的書生,難道就不念了?”
“瞎貓撞到死耗子罷了,”王笙嘖舌,“我反正撞不上。你們也就歇了這條心吧。”
見父母妻子神色悲痛,王笙咬咬牙,又道:“看看楊繼林,你們還不明白?中不了!
他考了多少年了,回回不中,磕磕絆絆,總算撞大運撞回來一個舉人,然後又週而復始,開始拼春闈,拼到現在,老孃眼花、妻子受罪,兒子,他那兒子反過來供老爹、供到比我還大幾歲都娶不到媳婦兒!
你們也想那樣?想再過二三十年,你們老了,幹不動活了,我兒子繼續供我?”
王父胸口幾個起伏,怒氣衝冠? 沒壓住火氣,聲音都大了起來:“胡說八道!你就胡說八道!”
王母認得楊家人,一聽那狀況? 眼淚越發止不住。
一邊哭? 她一邊還得攔著王父? 一遍遍說:“你輕聲點兒、輕聲點兒!”
王笙梗著脖子,道:“誰讓我沒有一個好爹呢……”
黑檀兒趴在門邊,裡頭的動靜? 聽了個一清二楚。
王家人哭鬧了半個時辰? 才慢慢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