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一眼不遠處的恩榮伯馮碌。
馮碌是馮婕妤的父親。
“恩榮”這封號,常常被賜給后妃的孃家,是榮寵的象徵。
當然,馮家的這個封號,並不是皇上賞的,而是德康帝的四妃之一、馮淑妃娘娘給家族掙的。
從德康、永寧到豐平,原是到頭了的。
只因又出了個馮婕妤,在皇上為登基之前就已入了潛府,皇上給她體面,許恩榮伯再傳兩代。
如此傳承,自是有人眼紅,有人酸溜溜地說“到頭來還是靠姑娘”。
馮家以恩榮獲爵位,在朝中自然比不了那些靠功業紮根的。
馮婕妤的兩個兄長在中軍都督府裡掛著差,馮碌也只有大朝會時才會上朝面聖。
朝上議論什麼事情,馮碌都不插話,被問到頭上了,才會斟酌著說些兩不得罪的場面話。
如此一來,比起那些動不動想要插手的外戚,從表面上看,馮家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
可是,朱晟被幽禁了。
馮家的處境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有不少人在猜測,朱晟幽禁之後,馮家還能不能保住爵位?
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要跟著完蛋。
霍以驍從馬車上下來,也看到了馮碌。
他沒有多做停留,進了宮,不疾不徐地往習淵殿走。
半道上,朱茂趕了上來,笑著道:“你昨兒又歇在宮外了?”
霍以驍行了一禮。
朱茂左右張望了兩眼,壓著聲音,道:“還在追二弟那案子?”
霍以驍沒有回答,他深深看了朱茂一眼,腦海裡閃過的是溫宴昨天對朱茂的評價。
溫宴說,大殿下看著和善,但他心思多,還自以為是。
霍以驍對“心思多”這點沒有什麼異議,但“自以為是”,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溫宴解釋說,就像是上回的生日宴。
雖然不知道大殿下準備了什麼,但那肯定比鴻門宴好不到哪裡去,他以為會成功,結果,沒使出來,被霍以驍一酒碗砸朱晟化解了。
“大殿下以為事事會如他所料,可惜他面對的不都是二殿下。”
饒是當時兩人溝通的話題並不讓人愉悅,霍以驍還是被溫宴這句嘲諷意思滿滿的話給逗笑了。
小狐狸一開口,把朱晟和朱茂都損在裡頭了。
聽過那些,現在再遇上朱茂,霍以驍不由就走了神。
朱茂以為他是因朱晟之事煩心,輕聲道:“我知道你肯定想查,二弟朝霍以暄下手,確實太過了,但父皇已經把人幽禁了,你再查,只會惹得父皇不滿。”
霍以驍回過神來,看著朱茂,抿了抿唇。
幾位殿下之中,朱晟與他矛盾多,朱鈺有時對他視而不見、有時直接說討厭他,朱桓與他之間,更多的是尷尬,而朱茂,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
就是這份客氣,霍以驍自然也只能回應客氣。
別說他是伴讀,便是身份上平起平坐了,也沒有伸手打笑臉人的道理。
不管是真笑假笑,起碼都是笑,沒事找人尋人不痛快,那他和朱晟有什麼區別?
雖然,朱茂這會兒來說這些,是把霍以驍都當朱晟忽悠了。
霍以驍的喉頭滾了滾,他想說,他挺想惹皇上不滿的,反正也不是沒惹過,最好是惹煩了、徹底不管他了,他還高興些,但對著朱茂,他最後還是沒有這麼說。
沒必要。
他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眼下該做什麼,又必須做什麼,他沒有必要去跟朱茂解釋。
霍以驍開口,應了一個“是”字。
等了半天,朱茂就等到這麼一個答案,一時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