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徹底放棄了這個打算,便撇下三人,自去了神廟後院的井邊,將自己周身上下拾掇整齊,擦去了面上血汙,終於現出他的本來面目。
一張俊秀端麗的臉,飛揚的眉峰還殘餘著往日裡錦衣玉食、高床軟枕養出來的,自信驕傲到極致的痕跡。
“在下燕非池,本是江南鏢局總鏢頭之子?。敢問公子高姓大名,是何來歷?今日救命之恩,燕某絕不敢忘。”
燕非池上前坐到原不為對面。
火光搖曳,映出一雙疏淡如墨的眸子。襯得那黑髮白衣,都淡如水墨。
“遲見雪。”
原不為吐出了一個在燕非池聽來全然陌生,沒有半分印象的名字。
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遍尋記憶中諸多高門大派,都不曾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周身上下的氣度,又絕非小門小戶,鄉野出身所能及。
莫非是哪位隱士高人的門徒?
心中揣測著原不為的身份,並不妨礙燕非池繼續與之攀談。
能以江南為名,可見燕家鏢局之不凡,總鏢頭燕行人脈知交遍佈江南,燕非池身為少鏢頭,也是和形形色色的人打慣了交道,見過各種性格怪癖的高手。他雖然生性高傲,但?也知道適時低頭。
他先是將自家遭遇徐徐道來。
“說來這也是一樁無妄之災……”
“半年前,刀狂赫連峰欲挑戰正一道掌門陸寒陽,委託我?江南鏢局押一趟鏢——若他不幸戰敗身死,將他的遺物悄悄送回上京,交還其獨女手中。”
“此事早已過去半年,刀狂遺物我江南鏢局已如期奉還其孤女,誰知那位赫連小姐卻突然無故失蹤,不知死活……可這又幹我家何事!”
“平白無故,竟有人懷疑我?江南鏢局手中藏有刀狂年輕時賴以成名的神功絕技,趁夜殺上門來……”
說到此處,他已是神色黯然,目呲欲裂,額角青筋根根亂綻,又是悔恨,又是怨憤,又是不甘,彷彿胸中堆積著一口鬱氣,直欲噴薄而出。
照燕非池所說,因對方選的時機太過突然,又請出了天一閣最頂尖的殺手,除卻當時在外走鏢的鏢師,留在江南鏢局中的一百零三口人,竟是全都慘遭橫死。
燕非池身為唯一的生還者?,也是被見機不妙的父親拼死掩護,才從密道中逃出來的。
饒是如此,他也很快被紫衣人追上,到今天已經亡命奔逃了三日三夜。
他又鄭重起身,再次感謝原不為。
“……若非遲兄仗義出手,在下必然不能倖免。”
至於真正出手的安彥,此時正充當?僕人,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烤兔子?。儘管這位是個大高手,但?終究不過是僕從一名,燕非池自是一個字也不曾提。
原不為淡淡道:“不必謝我,我?看這隻兔子?最當?得起一聲謝。”說著,他抬手指向那隻散發出烤肉香味的兔子?。
燕非池:“???”
“若非這兔子?拉足了仇恨,堂堂天一閣紫衣殺手也不至於平白丟了性命……如此一算,這隻兔子?至少價值三百兩黃金啊。”
原不為一本正經地感嘆道,再次為三個工具人惋惜,竟讓人聽不出他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活了十六年,今日這一頓倒是最奢侈的一回!”
燕非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安彥已經笑著開口:“以公子的身份,再奢侈也當?得。只恨屬下學藝不精,白白糟蹋了這三百兩黃金的兔子?……”
他深深嘆息,深刻反省自己,字字句句都發自真心,簡直是發自靈魂的懊悔:
“實?是讓公子受委屈了!”
這一開口,就是老舔狗的味道了。
三位紫衣人死不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