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輔如此囑咐,也是出於保密考慮。
西受降城本就在邊境,一行人回到突厥汗帳也沒花幾日工夫,很快就見到突厥人的大批帳篷了。
從唐朝回來的使者先去汗帳回稟使命,張之輔等了一會兒便被召入內,顯然可汗已經知道了他的事。
他頭上依然包著頭巾,穿著也和突厥人沒有什麼兩樣平常不說一句話,默默地跟著侍衛過去,倒是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一路上張之輔果然親眼見到了突厥人的困境,就算是在汗帳附近人們的神情都一片悽苦,走了好長一段路完全沒有見到過一個人有笑容,有的人一臉菜色營養不良的樣子。
張之輔進得汗帳,只見裡面只有四個人,之前認識的那個使者不在,於是眼前的四個人都是陌生的面孔。不過很容易就能猜出坐在上頭正位上的人就是阿史那默啜可汗,從著裝也能猜個八分,還有那人手裡拿著一個陳舊的手杖,應該是象徵身份的東西。旁邊坐的另外三個人就不知道是誰了,大約是突厥的貴族之類的人。
這時的張之輔很謹慎,何況在一個陌生的環境會給他不安全的感受,心便一直提著。他先向上位坐著的拿手杖的一臉老氣的可汗行了一個禮,樣子是路上向那個突厥使者學的,卻一言未發。張之輔也不敢說話,就算用剛學會的一兩句突厥語口音也沒完全學像。
他行完禮就警覺地把目光看向旁邊坐的三人。
就在這時默啜開口用漢語說道:“我已經知道你的擔憂了,所以沒有留外人在此。他是我的兒子同俄特勒,另外兩個是我的妹夫火拔頡利發、石阿失畢。他們沒什麼不能聽到的……你是張總管之子?”
張之輔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伸手去掉頭巾,下意識就抱拳用了漢人的禮儀說道:“我正是張之輔,家父時任朔方道總管。”
默啜一臉和善道:“客人請坐下說話。我未去過長安,所以雖有心習大唐的禮儀無奈尚不精通,不周之處請張郎君海涵。”
聽得默啜竟用了“郎君”這個詞兒,張之輔也覺得有些意外,但一想默啜這口流暢的漢語也就瞭然了。突厥人的態度還是相當友善親切的,畢竟他們還想從唐朝借糧過冬。
張之輔抱拳道謝,然後到一旁墊著毛皮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處處都慎言慎行。
顯然默啜也對張仁願派親兒子前來感到好奇,便問道:“不知張總管可否願意幫咱們一把,你既然親眼見到我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張之輔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自中宗朝起,大唐便誠意與突厥交好,不僅家父常贊可汗,朝中也不少人感念可汗在武周時極力維護李唐正朔之舉……”
對於漢人的這種迂迴含蓄的開場白,默啜早就見識過,所以他很耐心地聽著張之輔一開始的廢話。
張之輔口中所言“突厥維護李唐正朔”的話倒是確有其事。當時武則天為了鞏固剛得的大權,經營周邊關係,聖曆元年命淮陽王武延秀等前往突厥,納默啜之女為妃。八月武延秀等至其南庭黑沙後,默啜遂以東突厥世受唐恩,其女要嫁李氏為辭,當即拘留武延秀,並藉口“奉唐伐周”,出動十萬騎兵,攻襲靜難、平狄、清夷等軍,繼犯媯、檀等州。
大義倒是站穩了的,不過彼此都明白那件事就是扯淡,突厥人也學會了漢人“師出有名”的技倆,當時默啜高呼維護李唐正朔不過是為其發動戰爭尋找的名義罷了。
不過此時默啜很好奇,為何作為“債主”的唐人這時候為什麼竟說好聽的,連以前的事兒都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