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又被這殿中的佈置吸引了注意力。
以前他就見過無數次太平公主居住的地方,但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他的起居室也是這麼一副模樣。直到姚宛到晉王府做他的近侍後,稍稍熟悉了有一次姚宛說“你的地方太整齊了,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缺少生氣”,他才有所察覺。
不過如今看來,太平公主的心也和他相似,從她生活起居的地方就看得出來。薛崇訓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絲慰籍,就像有兩種聲音的頻率相近而產生了共振一樣。
不遠處的朱漆欄杆旁,一個身作淡雅白氈(棉布)的琴師正坐在琴臺後面認真地彈奏著清雅的曲子,“叮咚”的琴聲起起伏伏零零落落,很寧靜的音律沒有半點塵世的喧囂感覺。薛崇訓拉了拉衣領,發現自己的裡襯也是棉布料子……這料子產自西州,現在可不是平常百姓穿的東西,價格和絲綢一樣貴,底層的人常穿的是麻。
“認輸罷。”太平公主不假思索地輕鬆下了一步。
薛崇訓低頭一看傻眼了,太平公主見狀抬起淺紅的寬大羅袖遮住下半張臉笑得開心極了。
“兒臣棋技太差,不能棋逢對手,未可讓母親盡興啊。”薛崇訓道。
太平公主笑道:“我很盡興,好不容易有個比我還下得差的……那些陪我下棋的人就算故意讓著我,但我知道他對整盤棋都瞭如指掌了,贏了也不能盡興,只有崇訓是認真下的也贏不了我,呵呵。”
薛崇訓:“……”
“再來一局。”太平公主興致勃勃地說道,大袖一揮招呼侍立在旁邊的宦官來收拾棋盤,把黑白子分開放到瓷罐裡。
薛崇訓正了正身體,一本正經道:“這局我要聚精會神,贏母親一局。”
太平公主笑道:“儘管放馬過來。”她笑起來的時候,薛崇訓被她鬢髮上金飾的搖曳吸引了目光。他順勢望去,除了看見了飾物,還看見了太平公主耳際的面板,在烏黑如雲的鬢髮下面雪白的脖子。這些細微的地方讓薛崇訓十分喜愛,他也喜愛太平公主的眼神,那種捉摸不透的蘊味。很多地方都讓薛崇訓感受萬分舒心,所以他除了理智地分析母子權力之間的利弊,連潛意識裡也不想和太平公主對立。
大約是薛崇訓炯炯有神的眼神引起了太平公主的注意,她便伸手在髮鬢上輕輕一摸,帶著些許疑惑地口氣問道:“你看什麼?”
“母親頭髮上的金飾樣式很漂亮。”薛崇訓強作淡定地說道。
“是嗎?”太平公主露出一個錢錢的笑容,“別走神,這一局你要認真下,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薛崇訓緩緩地沉聲道:“母親是指棋還是別的?”
太平公主忙抬起袖子,笑得前俯後仰,“你這小子又來這套,有意思……下棋罷。”
薛崇訓拱手作了一禮:“母親是長輩,那我就先手了。”
宮室中漸漸就安靜下來,那欄杆前的琴師也換了一個,現在這個的風格更加沉靜,琴聲若有若無,好似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般,可實際上她就在十幾步之外。那聲音猶如雨聲,在白雪茫茫的世界裡憑空造出雨來,春天都要提早來臨了。於是棋子偶爾落在棋盤上的“噼啪”聲也能清晰耳聞。
太平公主和薛崇訓都專心了好長一段時間,沉默無話。
或許是薛崇訓的棋藝實在算差,給太平公主的壓力小,這下該換她走神了。過得一會她便說了一句與下棋毫不相干的話:“長安那件事不難應對,卻會把人心搞亂了。有必要給張說帶一道密旨回去,讓他多少提防變故。”
“只要我們一家人心在一塊兒,別人倒鬧不出什麼風浪。”薛崇訓不以為然地說道。他現在最關注的還是與太平公主的關係,至於其他勢力確實沒怎麼放在眼裡,士族的勢力龐大畢竟失去了朝廷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