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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著皇帝這棵大樹,雖尸位素餐、大肆聚斂,卻無人可以撼動他的相位——因為透過其黨羽爪牙聚斂來的錢財一部分中飽私囊,另有一大部分入了當今皇帝的私庫。
說來好笑,富有四海的天子竟然設了兩座私庫,用來貯藏臣子進獻的財物。
上輩子朝中內憂外患,尉遲越至死未能動薛鶴年一黨,便是因為這些人輕易動不得。
如今外患平定在望,可皇帝還在位,太子動曹彬,非但打了皇帝的臉,而且難免打草驚蛇。
然而聽聞此人的暴行,但凡有點良知的人都不免義憤填膺,恨不能殺之而後快。沈宜秋設身處地想了想,若換作是她,恐怕也會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抉擇。
尉遲越沉著臉道:“若是孤不處置曹刺史,你該當如何?”
尉遲淵的目光在兄長臉上逡巡片刻,輕輕嘆了口氣,無所謂地一笑:“牛兄傷了人,其餘兄弟卻不曾犯法,我是自願與之為伍的,財帛也是我自願奉上的,如今牛兄要下獄,幫中群雄無首,我自當義不容辭代管幫中事務,不見得看著他們餓死。”
他說罷,自己也有些洩氣,兄長只需派一隊侍衛將他押回京城,時時盯著他,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飛來慶州當山匪。何況他如何不知兄長有自己的難處?那番話不過是賭氣罷了。
正思忖著,太子卻道:“這些百姓攔車請命,手段雖不足取,然情有可原,其情可憫,孤自當查明是非曲直,若曹彬真的貪贓枉法、戕害百姓,自要依律押解回京,著有司嚴查,依律懲處。”
此言一出,尉遲淵睜大了眼睛,隨即露出欣喜:“阿兄此言當真?”
沈宜秋也有些難以置信,尉遲淵未必明白他阿兄此舉便如行在刀鋒之上,她卻是一清二楚。
尉遲越乜了兩人一眼:“孤在你們眼中這般不堪?”
五皇子難得露出慚色,鄭重其事地下拜:“五郎慚愧。”
太子沒好氣道:“你偷偷離京這筆帳孤還沒與你算完。”
尉遲淵道:“五郎聽憑阿兄處置。”
太子道:“明年你給孤考個進士回來,便算你功過相抵。”
尉遲五郎一怔,他生性愛玩好動,叫他潛下心來讀書,真不如打斷他的腿,然而他既已答應兄長聽憑他處置,此時便不能翻悔,便道:“遵命。”
尉遲越又道:“可不能用你端王的名號,用寒門士子的身份考上才算真本事。”
五皇子道:“那是自然,五郎定不叫阿兄失望。”
尉遲越當即拿起手邊一卷周易正義,往弟弟懷裡一塞:“那便滾去唸書,洗洗乾淨換身衣裳,多少天沒沐浴了?臭不可聞。”
尉遲淵瞟了眼小林待詔,露出瞭然的神色,作個揖道:“謹遵阿兄教誨,五郎即刻就滾,阿兄與林待詔請自便……”
話音未落,尉遲越已經解下腰間佩刀,要用刀鞘抽他,尉遲五郎口中嚷著“林待詔救我”,麻溜地下了馬車。
車中只剩下兩人,尉遲越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捏了捏眉心,露出疲憊之色。
沈宜秋斟了杯清茶,默默遞過去。
尉遲越抬眼望她,苦笑了一下:“若非五郎碰巧有此際遇,此等蠹政害民之輩便安然無恙,孤明知他惡行,卻姑息養奸,任由他為害一方。”
他一向行止端重,便是閒坐時亦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氣度,可沈宜秋此刻看著他,卻莫名覺得他肩背上壓著一座看不見的山。
她目光微微一動,也顧不上後宮不得議政的規矩,開解道:“殿下有自己的難處,不得不權衡利弊,自然如履薄冰。五弟年幼,有些事未必清楚……”
尉遲越搖搖頭:“權衡算計得太多,便如誤入迷障,倒不如五郎赤子之心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