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念砸的是花生。
她隨身的荷包裡,裝了滿滿的。
陸念砸完,猛然轉身抓住了岑氏的肩膀。
岑氏已經坐直了,整個身子往前探,擔憂地喚了聲“阿馳”。
這是她的本能。
陸念抓的就是她的本能。
“你看,她很清明,”陸念撇了撇嘴,“親兒子遇著危機,她比你自己的反應都快。”
陸馳見此,忙輕聲與岑氏道:“您別怕,父親不會讓她冤枉您的。”
這一刻,阿薇突然走到李嬤嬤邊上,問:“故事編得不錯,但你確定還要編下去?”
李嬤嬤眼神戒備。
“我母親早說過了,就算開不了外祖母的棺,也有辦法開陶禹川的棺,”阿薇直視她,語氣十分平靜,一字一句,淡過窗外白雪,也冷過呼嘯寒風,“為母報仇,不是衙門查案。
查案要嚴絲合縫的證據,但報仇不用,認定了就是認定了。
我母親那個病,別說一座秋碧園,整個定西侯府都能掀,你說,外祖父會不會想要息事寧人?
岑氏有孃家可靠,還有個親兒子在這裡說道理,你李嬤嬤有什麼?
總要有人扛罪,你是要繼續忠心耿耿替岑氏扛到底,還是說出真相?
你一定也很清楚,於岑氏而言、你就是一枚棄子,就像薛波之於薛少卿,甚至,衙門再咬得兇一些,岑太保連薛少卿都能捨。
你李嬤嬤難道比薛少卿重要嗎?
被舍了,死路一條,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放過你,我母親要你死,岑氏更要你死,死人才不會說話。
但你還有唯一的活路。
說出來,說清楚岑氏怎麼殺的陶禹川,怎麼殺的外祖母,莽草、松子都說得明明白白。
我母親保你活路!”
岑氏的身體僵住了。
陸念扣著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的僵硬,哈地笑了一聲。
“大姐!”陸馳難以置信,“這算什麼?收買?離間?這樣騙來的口供能信?”
“為什麼不能?”陸念反問,“我只要答案,多髒的手段都可以用,但再髒、也沒有你母親做的事情髒!”
岑氏目光戳在李嬤嬤身上,見嬤嬤不由自主在地迴避了她的視線,岑氏的心涼了大半。
看來,今日很難全身而退了。
同時,岑氏暗暗想,阿薇對局勢的判斷很正確。
這裡不是衙門,拼的不是證據,而是心裡的那桿秤。
秤的兩邊,不僅僅只有信與不信,還有身份、體面、背景、代價。
只要她姓岑,只要伯父還在……
她便是低一時的頭,也能再站起來!
“所以,這是已經定罪了嗎?”岑氏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擂鼓一般的心跳,看著眾人,“我病中胡話,就足夠坐實我殺人了?陸念,你有病,人人都讓著你,但這不是你胡攪蠻纏的護身符!”
陸念聽都不聽她的,又問李嬤嬤:“活路、死路,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她已經半夜說胡話了,離病中傷人只一步之遙,你還敢伺候她?”
李嬤嬤打了個寒顫,垂著頭,看著自己瘦骨嶙峋的手。
這些時日,她瘦了很多,擔驚受怕,日夜睡不好,要顧著岑氏揹著他人時越來越怪的脾氣……
侯夫人失言時,她是害怕的,也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
一切到頭了。
到頭也好,比耗下去強,因為早晚耗不住,結局是註定的。
可現在,好像那到了頭的路又能續上了,可續上的盡頭又是什麼?
不還是這麼個結局嗎?
那還要堅持下去嗎?
還要日夜折磨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