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笑語、暖意融融的景象截然不同,如懿正孤伶伶地被困在冷宮之中,算起來,她已在這悽清之地熬過了將近一年的漫長時光。
往昔的尊榮不再,如今淪為庶人,可到底曾是當今皇子的生母,身份特殊,底下伺候的下人念著這份舊情,倒也未對她太過苛待。
每日的三餐茶飯,按季更換的衣裳,不曾短缺斷檔。
她一人獨坐在那間昏暗破舊的屋子裡,可謂是狼狽至極。
一頭烏髮早已失去往日光澤,銀絲夾雜其間,雜亂地散落在肩頭;本是光潔的面容,如今皺紋橫生,每一道褶子都藏著說不盡的愁苦與滄桑;身上那件陳舊衣衫,汙漬斑駁,不知沾染了多少冷宮的塵土與黴氣。
然而,即便深陷如此落魄的境遇,她腕間那副精緻護甲卻依舊奪目,自打進冷宮起,她除了這護甲,身無長物,什麼都沒帶進來。
旁人瞧著只覺怪異,卻不知這護甲承載著她往昔的驕傲與僅存的倔強,是她與從前尊貴身份唯一的牽連,斷不能捨。
“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屋內死寂,如懿身形佝僂,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孱弱的身子隨著咳嗽劇烈顫抖。
冬日時不慎染上的風寒,似是一道難纏的魔咒,直至陽春三月,依舊遷延未愈。
每一次呼吸,嗓子眼裡都像有把鈍鉤子拉扯,咳起來便沒個停歇,直咳得滿臉漲紅、青筋暴起,彷彿要將五臟六腑一股腦兒都咳出來。
她大口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眼眶裡已滿是生理性的淚花,卻只能無力地靠著斑駁牆壁,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那一小方天空,不知這暗無天日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她被這紅牆困得夠久了。
冷宮靜得厲害,她不比當年光景,身邊沒了惢心這個忠僕,更沒再邂逅凌雲徹這個藍顏知己。
就像是被放置在角落,等待枯萎便拿去丟棄的一盆綠植,上頭早已佈滿蛛網。
如懿以為,除了負責送飯老太監,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別的人,沒想到竟還有人肯來拜見她這個品行不端,言論狂悖的前皇后。
是永琪,他帶了一人,隔著門縫向如懿請安。
“兒臣給額娘請安。”
“兒臣給額娘請安。”
她已經不是皇后,要論,也就只能論一聲額娘了。
看清楚來人,如懿一直木著的那一張臉,終於有了裂痕。
永琪帶來的,是永璂。
自從永璂被送到擷芳殿養著後,直至他長大成人,娶妻立府,如懿攏共也沒見他幾面。
皇帝下令不許永璂私下見如懿,二人也只能在節慶宮宴上遙遙一見。
“你們怎麼來了?咳咳咳……咳咳……”
如懿使勁忍著咳嗽,臉上雖是笑,卻不敢看向永璂的眼睛。
“額娘托兒臣給您送些東西,這些是她親手做的衣服,她說宮裡苦寒,望額娘注意身子。”
“你替我謝謝海蘭,她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叫她好好過自己的吧。”
如懿沒想到海蘭始終掛念著她,臉上有些汕汕的。
“是,額娘保重。”
永琪點點頭,將包袱遞給如懿,隨後看了一眼身邊的永璂,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走到外頭去候著的等母子兩敘舊。
他如今,連多一句話都不肯同如懿說了。
若不是額娘有所託,他是不會往冷宮來的。
他本有差事在身,從養心殿出來後碰到了永璂。
他這個月忙得厲害,將所有該交代的都交代過了,又記起還有個鬱鬱寡歡的弟弟。
或許是包太醫的話有效,永琪真的硬生生扛了半年,順利看到了十七弟永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