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天籟苑。他雖是足月誕下的孩子,但在世人眼中才七個月,這會惹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遠在皇都的天子幽王趙薰尚且是諸侯掌上的玩物,這個剛出生的趙家皇室高貴血脈,在這亂世裡也只能卑微苟且地活下去。
走出死室,日頭強烈,透過盛夏繁茂的枝葉一點點滲透下來,照在我的臉上,有一點刺眼
奼紫說,國公大人對夫人的愛,天下無雙。從替代你服侍他的第一晚,他就知道了一切。國公大人說,所愛的人,她的身型樣貌聲音,哪怕在黑暗中看不見聽不見,哪怕意志昏迷不辨是非,但她獨有的氣息,只有她所能帶來的心跳,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那晚,他得知一切,將奼紫扔下床,一會兒怒罵,一會兒嗤笑,形態瘋瘋癲癲,然後安靜下來,無聲無息地坐了一宿,直到天亮,他與奼紫達成了條件,各取所需,她保她的孩子,他要他所愛的那個女人——得不到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想起那天,我和奼紫交換後躺在他床畔的時候,他的手臂看似無意地攬過我的腰身,很緊很用力,似乎要將我整個人折斷。那時是恨透了我吧?當我以為他是醒著的時候,又聞得他平穩的呼吸,一臉無邪的睡臉。
於是,一場預謀的愛情追逐開始了。
我以為自己成功導演了一場戲,到頭來原來只不過是個傻子,而他更傻,戲外看得明明白白,戲內又陪我演得痴痴顛顛。
才知道,感情的戲,我沒有演技,他演得太入迷。
要多愛一個人,要愛得多瘋狂,才能心甘情願地忍下這樣的戲弄和屈辱?
“夫人,您慢點走,小心腳下的路!”
無視身後丫鬟們的呼喊,我大步朝天籟苑走去,我突然很想見他。
以往每次回去,他都會坐在那裡等我,或是喝酒,或是看書,或是批閱奏摺,寵溺又帶著責備道:“禍害,又去哪裡胡鬧回來了?”
今日的天籟苑靜寂一片,只有水池裡的竹管敲打石頭,發出“篤篤篤”的響聲,帶著寂寞的迴音。不知不覺,又是一年的夏;後知後覺,才想起他還在為納妾的事生氣,已經好幾天不曾回來看我了。
又往凌雲軒趕去,那是歷代魯國公所居住的地方。一路所經,錯落有致的迴旋長廊,鱗次櫛比的亭臺樓閣,無一處不是精緻至極,卻也是陌生的。原來自己竟從未主動來過這裡找他,都是他往天籟苑來。就像這段感情,是他一個人的付出,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富麗堂皇的內殿,萱花小視窗跳進緋色花枝,花枝下橫置一張竹藤塌,司空長卿就側臥在上頭淺寐,穿著寬鬆的銀色長袍,繡著大片墨竹,頭髮隨意在肩側用紫金髮帶紮成一束,幾片緋色花瓣落在他眼梢鬢髮處,異常妖嬈。
兩個婢女在他身後打扇,見我走進正要行禮,我噓聲止住她們,從一人手中接過紫檀扇,讓她們都退了下去,倚在竹藤榻的橫欄上,一遍為他打扇,一遍靜靜觀摩他的睡臉。
他睡覺的時候很安靜,眉宇間斂去平日慣有的霸氣,深刻的輪廓舒展開來,沐浴在夏日繁盛明媚景緻中,很透徹,甚至能看清肌膚上嬰兒般的細緻絨毛,偶爾他會蠕動嘴角,很可愛。
就這麼看著,偷笑著,胸口竟開始隱隱作痛,是種拿捏不住卻又很鮮明的痛感。他經常在半夜時分一宿不睡,藉著月色看我,只是我從來沒在意過,一個翻身就睡了過去。不知道他看我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是不是也這樣微笑著伴著心痛?
夏風徐徐吹進,掛在視窗的那串珊瑚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榻旁半開的奏摺快速地翻著扉頁,我拿起來一看,是邊關的訊息:只待最北邊的益州八郡歸降,江北就可一統。
兵書有云,攘外必先安內。待江北統一後,便要休整三軍,對外擴張領土。楚慕北而今迴歸東瑜,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