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司空家日後是遲早要對上的。眼前最大的對手還是長川蕭家,據探子來報,蕭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旁側又堆積著一疊山高的奏摺,隨意看了幾眼,都是煩心的事:東北三州乾旱;南陽縣方圓百里早稻秋收卻蝗蟲成災;西南邊境亂民鬧事;益州八郡不肯歸降,蕭家使者暗訪益州牧的蹤跡,企圖禍起蕭牆。
人居高位,心憂天下,他日夜操勞國事,我卻還要在家事上惹他不快,這妻子做得失職。又見他緊蹙雙眉,似乎正做著不好的夢,額頭滲出細汗。我從懷中掏出絲巾為他擦汗,他猛然驚醒,一把抓住我的手,睜眼的瞬間帶著凌厲的殺氣,已有一把匕首橫在我的脖子上。
一見是我,他怔了怔,銳利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收回匕首,剛睡醒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抱歉。”
我搖搖頭,心知這是他從小來養成的警覺和本能,哪怕在睡覺的時候都不會鬆懈——他卻時常埋首在我的頸窩裡,睡得像個毫無防備的孩子。
第一次見我來凌雲軒找他,他的臉上浮過欣喜的紅暈,卻彆扭地硬著聲音說:“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像只貓兒似的伏在他的膝蓋,輕聲說:“找你說些事。”
“什麼事?”
“那些美人,咱們不娶了,好麼?”
屋子靜了一會兒,他回道:“好。”
“等這個孩子出世後,我再為你生個孩子,好麼?”
風吹過紗窗竹簾,轉動飛簷下的八角宮燈,風鈴搖晃,花枝簌簌顫動著落下花瓣,滿屋子的美妙聲響。
許久許久,不聞他的回答。
我抬眼看去,他的臉逆著璀璨夏花,深埋在迷離紛飛的花瓣中,看不清表情。
只聽見一字,清澈又顫抖地穿透花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