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站在那裡,就完全掩蓋了兩者風頭。
戰力冠絕天下的北涼軍一向就只認兩樣東西,大將軍徐驍的那個徐字,還有就是以力服人的手段,其實歸根結底,都是那個力字,因為老涼王徐驍當年文銜大柱國武勳北涼王的權傾天下,都是靠殺了春秋半數青壯贏得的地位。
然後在徐驍之後,徐家又有一人頂替上了人屠逝世後的空白,原本絕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徐驍死後就算神仙也做不到的壯舉,可那個人偏偏做到了,很簡單,他殺了王仙芝。
徐鳳年就站在此時此地,他當時在流州刺史府邸得到觀音宗和吳家劍冢分別入境的訊息,他當然是更加看重後者,就準備親自去流涼兩州接壤處親自迎接,至於弟弟黃蠻兒要給南海練氣士護駕也好,下馬威也罷,都無所謂,以徐鳳年對黃蠻兒的寵溺,天底下就沒有黃蠻兒不可以做的事情,只不過到最後關頭,徐鳳年還是不太放心,畢竟觀音宗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家底,不容小覷,賣炭妞在胭脂郡內的刁鑽手腕,一幅陸地朝仙圖,差點就讓他這個所謂的新任天下第一人著了道,所以這才在半路改變主意,要親眼看到黃蠻兒才去迎接奔赴西北的劍冢百騎枯劍士。
也許徐鳳年的袖手旁觀,他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可不論是李陌藩所領一千驍勇彪悍的龍象騎軍,還是百餘再偏居一隅孤陋寡聞也如雷貫耳他名聲的南海練氣士,都感受到了一種無聲勝有聲的龐大威壓。
尤其是那些徐字王旗麾下的騎卒,一個個下意識都握緊了鐵矛,生怕落在藩王眼中後給小瞧了他們戰無不勝的龍象軍。
而對練氣士而言,那個武帝城王仙芝,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漏網之魚,可不論南方北派練氣士,都奈何不得,然後隨著王老怪物的身死,這種足以讓人絕望的窒息感,無形中就轉嫁到了那個年輕藩王身上。
誰敢與此人直面為敵?
這個人,可不是說人多就可以與之叫板的。退一萬步說,人再多,能多過他手下的三十萬北涼鐵騎?
澹臺平靜轉過頭,看著遠處那個略顯突兀的修長身影,眼波底下,蘊含著一絲不可言喻的複雜情緒。
徐龍象已經陷入瘋魔境地,低著頭,雙拳緊握,遠未精疲力竭,卻開始大口喘氣,像一頭上古兇獸,氣機剎那流轉不下七百里,這已經跨過了新武榜那道被稱為六百里的“龍門檻”。
澹臺平靜收回視線,正巧徐龍象轉過頭,她看到少年那雙赤紅眼眸。
如果說先前只是一個頑劣少年的玩心,並沒有真要如何傷人的心思,那麼這會兒徐龍象就的確是動了殺機。
擁有一顆赤子之心,行善發乎本心,為惡同樣直截了當。
儒家張聖人《天論》之中有一語,天道有常,不為聖賢而存,不為兇桀而亡。說的就是天道之難測,人雖是百靈之首,卻也干涉不了亙古不變的天道運轉。這無疑為練氣士的替天行道帶來了莫大的困惑,每次捕魚都小心謹慎,只怕跟大道所指南轅北轍,到時候練氣士就得承受因果,這也是為什麼獨修己身自然的道教真人往往可以證道飛昇,大練氣士卻往往難得善終,更別提位列仙班。比如這個時候,澹臺平靜就很難判定徐龍象的好壞,又是否應該拘押魂魄入月井,事實上月井天鏡之中,除了那些世人公認的魔道巨擘,更有許多久負盛名的聖賢之人,只是後者練氣士對於後者往往秘而不宣,君子之澤之所以經常五世而斬,其實練氣士很多時候恰恰就是那個劊子手,在於聖賢所為,或大善蒼生或裨益社稷,卻未必遵循天道,歷史上那麼多場引發天翻地覆的變法,百姓得利,可變法之人往往下場悽慘,甚至死後都有可能不得轉世輪迴。儒家所謂的雖千萬人吾往矣,這股磅礴豪氣代代傳承,可就本人而言,未必是福,但這又恰恰是那些達濟天下的讀書人最為可貴之處。
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