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山河地勢,竟比那些地理署資深官員還要準確無誤,更勝在細膩入微,連魏叔陽這樣見多識廣的老人都看得傻眼,世子殿下作畫一個鐘頭,換了十數張宣紙,終於畫到青城山,世子殿下僅是策馬而行,並不見如何觀景,筆下山巒走勢,比他這個青城山中修道將近十年的老道士都來得清晰,以細毫關東遼尾下筆,尤為合適。魏叔陽是見著世子殿下長大的,所以遠比外人要熟知徐鳳年的性格,調皮頑劣不假,否則也不會騎在他脖子上撒尿,小時候在聽潮亭中拉屎,都是隨手拿秘笈去擦屁股的,可一旦這小娃兒認真起來,自有一股倔強勁頭,一次被頂樓李義山罰抄經文,世子殿下並不認錯,卻還是去抄書,結果賭氣一抄就抄了將近三十萬字,最後連大柱國都出面求情,終於是鬥贏了哭笑不得的李義山。
徐鳳年停筆,靜等墨汁變幹,抬頭對青鳥笑道:“等下你先拿著這些宣紙回去車廂睡覺,否則那丫頭肯定不敢閤眼。”
等到宣紙吃盡墨水,青鳥拿上紙筆熟宣輕輕離去。
火把已經換了好幾次。
徐鳳年抖了抖手腕,輕聲笑道:“魏爺爺,我畫這東西,別讓人知道。”
老道士點頭道:“當然,世子殿下胸有錦繡,老道看在眼裡,放在心上,絕不多嘴。”
徐鳳年遠望青城山最高峰,自嘲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世子殿下,有屁的錦繡胸懷。”
魏叔陽哈哈笑道:“世子殿下過於自謙了。”
徐鳳年閉上眼睛,面朝清秀群山,膝上疊刀,雙指掐黃庭訣,默默入定。
魏叔陽一宿不睡,只是靜坐旁觀世子殿下似睡非睡的玄妙氣象。
額間眉心恍惚有紫氣東來。
越是臨近清晨,旭日東昇,徐鳳年眉心紅棗印記便由深紅入淡紫。
當第一抹晨曦上身,徐鳳年緩緩睜開眼睛,轉頭看了一眼魏叔陽,有些歉意。
魏叔陽輕撫白鬚,搖頭笑道:“老道愈發期待世子殿下上龍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