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的神意凝聚於一指之上。
李淳罡當年在雨中泥濘小道遞出過一劍。
一劍仙人跪。
陳芝豹高舉梅子酒橫槍在身前。
梅子酒被一指彈中,槍身彎曲出一個誇張弧度,弧頂重重砸在陳芝豹的額頭。
這位蜀王被砸得身體倒退出去,直到後背貼緊牆壁才好不容易止住頹勢。
徐鳳年雙腳落在地面後,平淡道:“你替北涼三十萬鐵騎抽我那一記,還給你。”
陳芝豹強行嚥下幾乎就要湧出喉嚨的鮮血,加重握槍的力道,這才使得手中那杆梅子酒不再劇烈顫抖。
陳芝豹扯了扯嘴角,環視四周,屋內棺材,牆角棗樹,地上那些零零散散的棗子,以及那兩柄始終沒有派上用場的繡冬春雷,最後望向那個經此一戰雪上加霜的年輕藩王。
陳芝豹緩緩摘下槍頭,走入屋子,將兩截梅子酒重新裝回布囊背在身後,徑直走向院門,就在要跨出門檻的時候停下,背對徐鳳年,冷笑道:“連造反都不敢,當什麼北涼王?!”
徐鳳年反問道:“知道徐驍為什麼不願意讓你當北涼王嗎?”
陳芝豹一步跨出院子,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們都清楚,這件事與你無關。”
徐鳳年站在原地,沒有攔阻陳芝豹的離去。
有些事情,不是敢不敢的事情,而在於能不能或者想不想。
兩人先前在廣陵江上一戰,都沒有走到互換性命那一步,今天還是如此,就在於兩人都不想,當時徐鳳年要率領一萬大雪龍騎去救姜泥,而離開藩王轄境的陳芝豹要在廣陵道火中取栗。現在則是徐鳳年要率領北涼鐵騎擋住北莽百萬大軍,而陳芝豹大概是虎出深山,真正開始志在天下了。
陳芝豹緩緩走在空無一人的懷陽關街道上,走出城門後,沒有去看城外那些眼神複雜的數千精銳邊軍鐵騎,只是對先前一同入城的白狐兒臉說道:“你是隨我一起前往廣陵道,還是留在北涼?謝觀應雖然死了,不管他初衷如何,畢竟幫我捕捉過一碗蜀蛟,我都念他那份香火情,欠他的,還給你便是。”
白狐兒臉點頭道:“正好要回鄉一趟,與你順路。”
兩人皆是白衣,皆是當世最風流之人。
褚祿山猶豫了一下,仍是讓麾下邊騎留給他們兩匹北涼戰馬,陳芝豹也沒有拒絕。
褚祿山望著那個翻身上馬後的前任北涼都護,沒好氣道:“姓陳的,你下次再來北涼攪風攪雨,就沒這待遇了!”
揹負大小兩隻布囊的陳芝豹沒有理睬這個胖子的威脅,策馬離去。
兩騎愈行愈遠。
白狐兒臉突然問道:“陳芝豹,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只有殺意卻無殺心?若非如此,我肯定是要阻止你進入懷陽關的。”
陳芝豹默不作聲。
白狐兒臉猛然間撥轉馬頭,自嘲道:“差點忘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取回雙刀。”
陳芝豹緩緩前行一段路程後,輕輕勒了下韁繩,回望一眼懷陽關,或者說是遙望了一眼荒涼的北涼關外,自言自語道:“有些事,你徐鳳年做不到。”
有句話沒有說出口,陳芝豹放在心底。
但也有些事,是我陳芝豹做不到的。
陳芝豹望向天空,嘴角翹起,破天荒會心一笑。
能夠做到心有靈犀且肝膽相照的,也許不只有朋友,敵人也可以。
雖然陳芝豹這次見到徐鳳年,有責問有譏諷,但是歸根結底,陳芝豹之所以暫時沒有殺心,就在於那個年輕人,有著一條陳芝豹心知肚明的清晰底線。
徐鳳年的心聲,那些從未訴諸於口的言語,陳芝豹其實並不是不能理解。
“我何嘗不想北涼三十萬鐵騎,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