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年是過來人,知曉這姑娘多半是思念那姓竇的江湖子弟了,就重新躺下,閉目養神,在腦子裡仔細盤算陵州的收尾,原本遠比幽涼兩州更為複雜的陵州官場,在經略使李功德表態以後,相信以徐北枳的能耐,哪怕仍有些掣肘,但總算勉強開啟局面,差不多是他離開的時候了,總不能總這麼頂著陵州將軍的官帽子在這兒鳩佔鵲巢,不過真要走的話,還得先收拾掉那個膽敢闖涼的年輕高手。閉上耳朵的徐鳳年察覺到宋黃眉起身後,躡手躡腳輕輕離去,他輕輕一笑,等她走遠,打了個響指,對悄然出現的死士寅說道:“給陵州遊隼知會一聲,動些手腳,打磨打磨竇陽關,如果此人太硬氣,就去掉些稜角,如果已是意志消沉,就讓他遇上一位貴人,別讓他早早失去了銳氣。”
死士寅正要離去,冷不丁聽到世子殿下笑問道:“要不我自去會一會那把桃花扇?”
春秋亂世,許多人為了避災避難,逃遁遠方,為了可以落地生根,不惜改名換姓,以至於朝廷訂立天下品譜,才知道雨後春筍般多出了許多“氏”含糊不明的新姓,不過像世子殿下身邊這位死士這樣乾脆連名字都沒有的,不多。這個彷彿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的男人,一如既往沒有多嘴一個字。徐鳳年擺了擺手,死士寅一閃而逝。始終沒有睡意的徐鳳年就沿著小徑閒逛,一路數著燈籠,在猜測李息烽卸任之後,朝廷那邊是否答應王綠亭接任金縷織造一職,因為這個口子一開,淮南王趙英靖安王趙珣還好說,權勢彪炳的燕敕王,恃寵而驕的廣陵王,恐怕就要都樂意藉著北涼的東風,去拔掉織造局這顆肉中刺,想到這裡,徐鳳年笑道:“什麼肉中刺,眼中釘才對。”
走到官邸臨湖的北面,訝然發現才當上陵州別駕的宋巖坐在湖邊一塊石頭上,是從春神湖搬運到北涼道的大玩意,離陽上下附庸風雅的名士對春神湖中撈起的巨石青睞有加,再說就算是再平常的石頭,重達幾千重,搬運數百里幾千裡,不貴也得貴了。宋巖意態閒適,一腳伸直,一腳屈膝,一口一口灌著號稱半斤下肚便能燒穿腸胃肺腑的劍南春燒,等到徐鳳年走到巨石上,宋大人才回過神,等他想要起身致禮,世子殿下已經盤膝坐下,他再起身就有些不合適,宋巖大致摸透了身邊陵州將軍的性格脾氣,不去做那場面功夫,晃了晃黃泥酒罈,只是笑道:“殿下,見底了。”
徐鳳年笑道:“什麼見底,分明還有兩大口酒,捨不得就說捨不得。”
宋巖也實誠,哈哈笑道:“還真是捨不得,這罈子酒在地底下埋了七八年光景,當時放了三罈子下去,李大人當上經略使大人後,喝了一罈,這趟來陵州,知道要升官發財了,加上也得離開黃楠郡,就想著把餘下兩罈子都搬來,忍著肉疼,也要送給殿下一罈,不曾想去後院一看,就剩下手裡這壇了,一思量,就知道是那胳膊肘往外拐的閨女偷去送人了,把下官給愁得多了好幾根白頭髮,唉,女大不中留,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殿下,不要怪罪啊。”
徐鳳年玩笑道:“情理都給宋大人佔去了,本世子還能說什麼。”
宋巖感慨道:“殿下這幾年不容易啊。”
徐鳳年沉默片刻,等宋別駕仰頭喝完一大口酒,輕聲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去北莽見過北院大王趙淮南,以及去京城面聖,兩趟出行,中間有很多波折,不過覺得最委屈的一次,還是第一次狼狽不堪的離家出走,在河州那邊遇上一個富家子弟倒提著一柄私買而得的北涼刀,硬是被那廝在腦袋上敲出一個大包,要是當年在北涼,這類貨色,早就給我放狗咬死了,也是那會兒才知道有沒有徐驍這個爹在身邊,真是天壤之別。至於後來也吃過一些虧,不過約莫是被當成過街老鼠習慣了,也就不再難以釋懷。如果說什麼苦頭最苦,最難熬的就是上武當山之前的練刀,當時找了些亡命之徒給我當練刀的樁子,被馬賊頭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