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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江海海的身體分解殆盡,而另一邊,飽食其血肉的男人睜開那雙矜貴神秘的異色眼瞳。他的眼中並沒有流露出分毫的饜足或得意,甚至還與之相反,季裁雪敏銳地捕捉到了一抹轉瞬即逝的……似乎該稱作“陰沉”的情緒。
若他不是以靈魂的狀態漂浮空中,此刻,他必然冷汗淋漓。
脫離了肉體的靈魂自然不會出汗,可饒是如此,親眼見到崔九重分解煉化江海海所帶來的強烈驚悚感還是讓季裁雪感到一陣陣的暈眩。他直直地、定定地看向面色如常,彷彿無事發生的崔九重,以看待怪物的目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為什麼長安會說,閣主身上的味道複雜得奇怪。
原來自三千年前起,崔九重就在暗中進行著如此卑鄙、殘忍、惡劣的勾當。
難怪他身為類人法器,不能像一般修者一樣採擷天地間的靈氣進行修行,卻還能擁有源源不斷的、不遜於大能的深厚靈氣;難怪陵谷滄桑,千歲萬年,三千年前的修者早已化作煙雲,他卻容顏永駐,萬壽無疆。
因為他以修者為食糧。
趨利避害的本能在拖拽他的腳步,阻止季裁雪靠近那深不見底的海淵。可另一邊,理智從他這兩輩子建立起的價值觀中走出,在他耳邊輕輕地又堅決地說:作為見證者,你應該告知被矇蔽與誆騙的世人,這罪惡的真相。
他深深地撥出一口氣,最終略顯沉重地跟上了崔九重的步伐。事情發展到現在這般地步,早已是形式在推著他往前走,他當然想把真相從天道閣令人窒息的大霧中帶出,可他是否還能活著離開天道閣,尚且還是個沒有準信答案的問題。
一種輕微的撕扯感從他尾椎往上蔓延,他從混亂的沉思中驚醒,他看見崔九重正站在他的身體面前,垂著眼睛,彷彿在仔細打量著他的身體。
在季裁雪意識到這種撕扯感是他靈魂歸位的前兆的下一秒,他的靈魂不受控制地、彷彿被極大的力量吸引,衝向了他的身體。
視野再次清晰,看到近在咫尺的、崔九重那張毫無瑕疵的俊美臉龐時,季裁雪只覺得好似被一雙手扼住了喉嚨,呼吸都變得困難。
“閉上你的眼睛。”
世界忽然墮入黑暗,數秒後,季裁雪才反應過來是他的身體遵循了崔九重的指令。他嘗試著操縱自己的四肢,意料之內的,以失敗告終。
他還處在被控制的傀儡狀態嗎?他進入身體的最初那幾秒很是失態,崔九重是不是從中看出了什麼,才讓他閉上雙眼?
手腕傳來陌生溫度的那一刻,倘若季裁雪現在能操控自己的身體,他絕對會猛地將崔九重的手掙開。可是現在,他的意志被困在他的身體,他看上去就像一個精緻的、乖順得不可思議的人偶。他任由崔九重握住了他的手腕,牽著他往前邁進,彷彿同心合意,彷彿親密無間。
下一剎,季裁雪察覺到,崔九重是在帶著他穿過那扇黑色的、曾引他來到這裡,讓他承受痛苦又發現秘密的、連線議事堂與崔九重的府邸的洞門。
崔九重要帶他去哪裡?
穿越了門洞後,崔九重沒有讓季裁雪睜開眼,亦沒有鬆開握在季裁雪手腕上的手。失去光明後天然而生的不安感讓季裁雪一時無心計較肢體的接觸,他一邊將崔九重當做自己的導盲犬,一邊豎著耳朵留心著周圍的動靜——
從穿過門洞時起,他就捕捉到了一種奇怪的、持續不斷的聲音。而隨著崔九重拉著他往外走去,那聲音也逐漸放大逐漸清晰——他想到分明只是不久之前,現在回首卻恍若隔世的、在鬱山上修行的歲月。
那時他蹲在爐灶後面,往鍋下添柴火時,聽見的便是與此相似的聲音。
隨著熱浪撲面而來,彷彿要灼燒他的臉頰,他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