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助理是個話不多的女孩子,聽到我的請求之後二話不說幫我定了回程的機票,然後幫我打電話給導演請罪。好在這部戲剛剛開機,比起拍攝更多是在協調置景和裝置,演員們就被導演叫在一起不斷的練習劇本,揣摩人物。
導演被吵醒,沒好氣地讓我給他一個合理的理由。
助理被難住,皺著眉頭。我把電話接過來跟著導演解釋竟池對我有多重要,一邊搭上去機場的計程車。
臨近機場的時候,導演的聲音聽起來如白天般冷靜:「所以你要請假去解救你的愛人啦?」
解救嗎?我不是去解救竟池的,我是去救自己的。至於愛人,這是愛嗎?我看到暗夜裡空曠的高速路上只餘我們這一輛車馳騁,我望見遠處霓虹燈組成幾個字元,下面就是亮著光的航站樓。這一刻我已然在飛翔,我的愛人給了我力量。
「是的,我的愛人要我去接他了。」距離問題,這個回答像是隔了好久。
「好啊,那你要趕快帶他來,後天就正式開機了。」導演笑了笑,像是對人轉達,又像是對我揶揄,「現在的小年輕兒,總喜歡耍這些浪漫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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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池食言了。
等我回到常市的時候,竟池沒有在機場等我。
來的人是高宸。這次他的眼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接過我的行李,照看我的助理打車回家之後,黑著臉載我離開了機場。
車開出了好久,高宸才出聲:「竟池住院了,在你走以後,自願的。」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像是有人用力掐住了我的喉嚨,連呼吸都要竭盡全力。
「我抽根煙,不介意吧。」 說完了高宸並沒有管我的答案,從兜裡摸出煙盒,迫不及待的塞了一支煙在嘴裡。
菸草的味道讓我想起和竟池在公園度過的那個晚上。那晚我隔著煙霧看他,決心要治癒他,陪他從抑鬱的泥潭裡爬出來。
我也食言了。
「我和醫生都覺得他可以不用住院,但他很堅持,他想要快速地克服抑鬱症。」高宸說著,發洩似的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白色煙霧,嗆的我們倆都流了眼淚。
高宸的車衝鋒似的趕向醫院,路上我倆默契地哭泣而後沉默。
然後就到了竟池的病房門口,這個病房和上次住過的不在一個樓層,走廊牆壁是和高醫生辦公室一脈相承的綠色,上面有紅黃藍白、顏色明亮的色塊。每個病房門上的探視窗都大,玻璃不用仔細探究就能發現要比一般的玻璃都厚很多。
高宸拉開了推拉門,突然轉頭看向我:「我去給他辦出院手續吧,住院以來他精神崩潰過很多回了,還沒聽說過誰越住院越嚴重的呢。」
「好。」我點頭,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竟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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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的病房的時候竟池正睡著,頭髮散亂,眼框青紅,雙頰凹陷,手腕上有深深的齒痕。
我覺得心疼。
竟池的病房看起來很規整,牆壁是低飽和的藍,桌子、茶几、沙發、書櫃一應俱全,他們全部被加固在地面上,邊角被磨成圓潤的弧度。房間裡沒有多餘的椅子,我乾脆坐在了竟池的床邊。
竟池的床頭放著他的書和手機,書頁殘缺彎折,被水浸過又風乾,合不住的樣子。
太陽升起已經好一陣子了,簾布還厚厚的垂在窗戶上,遮住了大部分光線。我們頭頂的燈光明晃晃的,即使是睡著,竟池也緊緊鎖著雙眼和眉頭。
我找了一圈都沒能找到燈的開關,想去把窗簾拉起來,但發現沒有牽引的繩線,我拽著窗簾發愣,鬆手的時候簾布啪的一聲彈了回去,自動捲到了窗戶的上面。
窗戶玻璃被擦拭的很乾淨,讓映入眼簾的金屬防護欄分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