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我推心置腹,弟弟知道該怎麼做了。”
方稚松見他如此,心下暗暗欣慰。“你不嫌為兄囉嗦便好。”
進了六月裡,黃梅天過去,天氣便一日熱過一日。
茶攤的生意出奇的好,每日裡總是過了午正,酸梅湯就賣得見了底。有來得晚了,喝不著湯伯茶攤上的酸梅湯的,甚至還會得抱怨:
“喝來喝去,還是湯老兒這邊的酸梅湯味道最好,偏偏每日裡就這麼兩甕,想多喝都喝不著。”
湯伯只好賠笑:“小老兒這本就是小本生意,每日起早貪黑,又天熱壞得快,所以做不得太多。”
亦珍在一旁聽了,苦苦思索起來。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他們只是個小茶攤,不似前頭家大業大的茶肆酒樓,人手多,地方大,可以一鍋接一鍋地熬酸梅湯,又能在夏天裡從冰窖裡取了冰出來,將酸梅湯冰鎮了,口感好,還不易敗壞。
與之相比,自家的酸梅湯口味再好,再價廉物美,畢竟一天也做不了太多,生生錯過了不少客人。
等收了攤回到家裡,亦珍和招娣坐在院子裡,一邊在枇杷樹下搖扇納涼,一邊仍不忘在心裡想法子,如何能多做點酸梅湯,招徠點生意。
忽然耳聽得隔壁楊老爺家的院子裡傳出七零哐啷砸東西的聲音,以及女子隱忍的嗚咽聲。那嗚咽聲含在嗓子裡,並不感放聲發出來,一牆之隔聽來,竟彷彿是狼嚎一般。
亦珍一愣。
楊老爺家最近不知為何,總是傳出不小的動靜來,今日倒像是動起手來了。
亦珍一個未出閣的閨女,不好爬牆探頭過去打探,可是這左鄰右舍的,總能聽見。
到了下晌,街坊四鄰就都傳開了。
楊老爺屋裡的一個丫環前陣子診出了喜脈。楊老爺一共五個孩子,攏共才寶哥兒一個兒子,這幾年妻妾一無所出。楊老爺想想自己三十好幾奔四十歲了,過兩年兒子成親生子,他眼瞅著就是要當祖父的人了,妻妾不生便不生了罷。哪曾想,過完年開了市,他在外應酬,喝醉了酒回來,一時糊塗在書房裡睡了個在院子裡灑掃的粗使丫頭,偏巧這丫頭的肚皮又爭氣,就這一次便懷了楊老爺的骨肉。
那粗使丫頭也是個有心計的,知道楊夫人不是個有容人之量的主母,這要是教夫人知道了,必定沒有她的好下場,所以並不聲張,竟生生瞞了四個月,眼見肚皮一日大過一日,薄薄的夏衣已遮不住她的肚皮,才被人發現。
這時肚子裡的孩子已近五個月大,不是說落就落的,大夫來一號脈,出來拱手恭喜楊老爺,說肚子裡的孩子脈象強壯有力,彷彿應是兩個健康的男胎。
可把人到中年的楊老爺給喜壞了,給大夫好大一錠賞銀,恭恭敬敬把大夫送出門去。
楊老爺樂了,楊夫人卻氣了個倒仰。
楊夫人為了保證將來家業只留給寶哥兒,一狠心,給兩個姨娘都下了絕子藥,卻不防楊老爺酒酣耳熱,兩眼一花,連膀大腰圓的粗使丫頭都不放過,倒教個掃地丫頭從中鑽了空子,有了身孕。誰會留意一個每天灑掃庭除的丫頭?等她知道,都五個月顯懷了。
這事還沒完。
楊老爺一聽大夫說可能是兒子,立刻就要抬掃地丫頭做妾,誰攔都不聽,竟是鐵了心一般。
這才激怒了楊夫人,在宅中砸開了東西。
招娣轉述給亦珍,聽得亦珍一愣一愣的。
原來再有學問的人,吃了豬油蒙了心,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亦珍在心中暗暗感慨。
不說旁的,單說楊夫人操持家務,伺候公婆,照顧孩子,後來還為公婆守過孝,便是鄰里人人稱道的好媳婦。
然而饒是如此,也不能阻止楊老爺納妾睡丫鬟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