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徐家村著實熱鬧了一番。
因著徐夫子中舉,徐家擺酒設宴,一時間車馬喧囂,無論遠親近鄰,悉數而至。
就連新任縣尊都特意遣人送來了一車賀禮。足見本地出了個舉人是何等的榮耀。
徐家人丁單薄,還好有本村族人爭相出力,這才將酒席熱熱鬧鬧地辦了起來。
然而,隨著一輛又一輛馬車停靠在徐家門口,從鄉紳商賈、到童生、秀才,甚至還有一位舉人……來頭竟是一個比一個大。
面對這些“非富即貴”的客人,沒見過世面的鄉民難免束手束腳,結結巴巴起來。徐夫子索性抓了自家弟子當壯丁。
如此一來,幾名弟子也在本地的鄉紳商賈和有功名的讀書人面前統統亮了一回相。
花花轎子眾人抬,恭賀徐夫子高中、誇讚徐夫子時,眾人不免亦誇讚其弟子一番。
唯獨何舉人不太合群。
這位席間唯一的舉人只同徐夫子打過招呼,便旁若無人地坐上了次席。面對上前攀談的童生與秀才,態度亦頗為冷淡。至於鄉紳商賈,顯然更不曾被他放在眼裡。
他只是欣賞徐夫子的學識,也為本縣又多了一位舉人而道喜,自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在完全不瞭解的情況下,只為了恭維徐夫子,便違心地對後者的弟子誇上天。
眾人或敬畏於他的舉人身份,或攝於他生人勿近的氣場,不由紛紛避坐下席,與何舉人相距數個席位,隔出一段“真空”。
何舉人卻是處之泰然,安之若素。
席間不由泛開一陣尷尬的寂靜,眾人暗道:這何舉人縱有舉人功名,不也只能在縣裡不可一世?這般不識抬舉,別說考不上進士,便是考上了進士也當不了大官!
還是王臨主動打破了寂靜。
“張叔你也來了。”他笑著迎上一位才下馬車的中年男子,“這邊請。”又招呼起另一位客人,“方伯……”此時的他一改在學堂中的沉默,穿梭席間如魚得水。
王臨來自鎮中大戶王家,雖一心讀書,卻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這回來的不少商賈平日也算與王家相熟,都是他打慣了交道的,面對這樣的場合,他自是遊刃有餘。
一來一往間,彼此關係飛速拉近。有知之甚深者提起王臨去歲便過了縣試,原先不知情的人不免對他刮目相看,就連與眾人格格不入的何舉人都抬起眼皮,誇讚了一句“後生可畏”,又勉勵他“再接再厲”。
王臨受寵若驚,連連作揖地應了。
其餘師兄弟見了,心思各異。
方朋、吳躍二人又羨又妒。去歲縣試時他們有意參加,只是徐夫子說他們火候不夠,只讓唸書最久的趙師兄與王師兄去。若是他們也參加,焉知不能考取縣試?
畢竟,向來不聲不響的王師兄竟然都過了縣試,哪怕只是掛在榜尾。而趙師兄之所以馬失前蹄,也不過是太過緊張了而已。
若是他們上了,他們肯定能行。
趙自新亦是想起這一茬,懊惱不已。
以他的學識,透過縣試原是毫無問題。卻不知為何一入考場便大腦空白,手腳陣陣發軟,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待他終於恢復平靜,時間已是不夠用了。縣試第一場結束時,他連四書文都未作完。
回想此事,他幾乎扼腕長嘆。
若是沒有這一檔子事,趙自新以為憑自己的本事早就透過縣試、院試考取了童生,今日也不至於讓王師弟一人專美於前!
“王師兄素來用功,論勤勉,除卻小師弟之外,師兄弟中首推的就是王師兄了。”
徐守文倒是沒想那麼多,一如既往心大。只說他爹在這大喜的日子忽略親生兒子,人前人後只把小弟子帶在身邊,儼然心腹愛徒的模樣,不是心夠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