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介意嗎?
徐守文卻是一身輕鬆。陪在他爹身邊可不是什麼輕鬆差事,如今有了小師弟受累,他也算逃過一劫,還能躲躲閒、偷偷懶。
像個吉祥物一樣陪在徐夫子身邊的謝拾果然受累良多——應付客人們千篇一律的套話也就罷了,這方面謝拾算是經驗豐富。最麻煩的是來自席間不少讀書人的考教。
徐夫子將小弟子帶在身邊,逢人就要介紹兩句,在座的讀書人哪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於是,與徐夫子攀談之際,眾人難免考教謝拾一二,看看他這弟子成色如何。
當然,這其中也有謝拾長得太好的緣故。誰見了這般靈秀的孩子不想要逗一逗呢?
起初只是抽了幾句“四書”的文字,卻聽謝拾不假思索,一氣呵成地背出下文。眾人讚許地點頭,倒也並不出乎意料,畢竟令徐夫子帶在身邊的弟子總該有些本事。
隨後又有人提升難度,特意考他的經義,謝拾依舊是脫口而出,無一錯處。眾人不知不覺斂聲肅容。獨自端坐在一旁,頗為自矜的何舉人情不自禁向這邊微微側傾。
進一步考教其對義理的理解,年僅九歲的小少年更是毫不怯場,侃侃而談,其中雖多有稚嫩之處,亦有令人眼前一亮的見解,最令人驚異的是他言語中展露出的非凡格局……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頻頻點頭,有人險些拍掌叫好,有人專注於聆聽之中,下意識舉盞喝茶,卻沒注意到這是剛剛倒的一杯熱茶。
“啪!”
茶盞摔落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善!”卻見何舉人不顧手指被滾燙的茶水燙紅,起身舉袖,對徐夫子感嘆道,“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不羨徐兄留名杏榜,唯羨徐兄有此高足!”
滿座皆驚,眾人無不側目。
芝蘭玉樹之典故,世人皆知。昔日謝安、謝玄叔侄之對話,而今已是流傳千古。
如此盛讚,何舉人猶嫌不足?
會榜錄取名單便是杏榜,故留名杏榜即考中會試,進士之位亦是囊中之物。如今徐夫子不過才中了舉,何舉人言下之意已是篤定徐夫子必然能考中進士,從另一個角度看,也算是一番隱晦的肯定與祝福。
——然而,即便徐夫
子考中進士,何舉人都不會羨慕,唯獨羨慕徐夫子有一個如此出色的弟子。
言外之意,這個弟子比進士之位更令他稀罕。放在以考取功名為通天大道的大齊,何止語出驚人,簡直稱得上離經叛道!
無論如何,何舉人“輕狂”的名聲算是坐實了,一旦他參加會試,有心人稍微一渲染,考官若是不喜,說不定就被黜落。
即將與“輕狂”之名一起傳開的,恐怕就是令他“不羨留名杏榜,唯羨有此高足”的“芝蘭玉樹”。
一介童子,可擔得起這般盛譽?
可想而知,必然有人不服。不過這份不滿大多倒不是衝著謝拾去的,畢竟他的優秀大家有目共睹,倒也不能算名不副實的草包。
主要是何舉人承擔了火力。
事實上,在座已經有人憤然起身:“晚生冒昧了。只是功名大事,豈可戲言?”
“人各有志。”何舉人卻不理他,只施施然坐下,從容道,“得英才而教之,吾所願也。汲汲營營,功名於我何加焉?”
先前說話的人還想再說,卻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本縣的秀才童生終究不曾真正見過世面,哪裡知道何舉人的底細?只說他能考中舉人,師長、同窗之中就沒有一個進士?焉知人家背後有什麼靠山?
敢如此輕狂,總不可能真是個蠢貨罷!
這人也不是真傻,坐下細細一想就閉嘴了。再一看滿座只有自己一個愣頭青,心中更是篤定,何舉人只怕背景不一般。
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