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百斤,一個頂天立地的人,竟然要靠一隻尚不及自己指頭大的小蟲子活命。
樂安捏了捏那隻可憐的螞蚱,螞蚱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如何,只知道奮力地掙扎著,弱小,無力,卻又生機勃勃。
樂安鬆開手,螞蚱立刻彈跳而出,眨眼間,翠綠的身子沒入菜畦裡,再也找不著蹤影。
身後突然又傳來睢鷺的聲音:
“現在,再不會那樣了。”
“你所經歷的那些,不會再發生了。”
樂安轉頭看他。
睢鷺仍然捧著那一大紙包麻葉兒,樣子看著有點兒傻,但他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
“如今一切都已經變了。”
“人們不必擔心一生辛苦所得被一場戰亂隨意奪去,不必擔心亂兵過境家破人亡,天下太平,人民安居樂業,炸麻葉兒可以放芝麻,五十文可以買上一大包,荒廢的土地也種上了種子。”
“而這一切,是你的功勞。”
“你欠那個婦人的永遠還不上了,但是你用努力,給了更多人更好的生活。”
“你不必愧疚,不必遺憾,你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
樂安定定地看著他。
然後突然——
“噗!”
“你在安慰我嗎?”她問道。
睢鷺不說話了。
樂安“哼”了一聲。
“你安慰人的功夫真差勁。”
她有自知之明。
如今的天下,她固然出了一份力,但又如何能說出“都是她的功勞”這種話呢?未免太自大也太不尊敬那所有為這天下蒼生而努力的人們了。
還有,說到時移世易,今時已不再是往日……
這個的確,今時今日,的確已經沒有大的戰亂,她目之所及的一切,也盡是一片繁華景象,可是,也只是目之所及啊。
她當然還清晰的記得,在她仍在高位時,每日每日都要解決的無數天災人禍,在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無數偏遠的地方,仍有無數懸而未決的難題等待著被解決。
甚至哪怕是這裡,天子腳下的京城,真就清明朗朗,一派無暇了嗎?
當然不是。
一切平靜的水面下都暗藏著湧動的深流,執掌天下者,就彷彿抱獨木涉江,每前進一步,都有可能被浪打翻,平靜的水面突起波瀾。
“但無論如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睢鷺又輕聲道。
這次,樂安沒有否認。
“嗯。”
她甚至點點頭,“我也經常覺得,自己做的還不賴——起碼比我以前想象的自己,要強得多。”
一道菜畦走到盡頭,盡頭是一棵老槐樹,此時濃蔭碧綠,灑下一地陰涼,樂安便走到樹下,也不墊什麼,便直接坐下。
睢鷺也陪著她坐下。
他坐下後,樂安便扭頭問:“你知道,以前的我——是說七王之亂以前——是什麼樣子的嗎?”
睢鷺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
點頭是因為,這些天他從冬梅姑姑、從聶謹禮等人口中,也聽說過了不少樂安以前的事,其中就有七王之亂,甚至她未出嫁之前的事,所以他算是知道。
但又搖頭,是因為,他聽到的那些,到底只是旁人旁觀中的她,只是她展現出的小小的一面,具體真正的那時的她是什麼模樣,他並不知曉。
樂安舒一口氣,並起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
“在七王之亂之前,我可能就是個傻子吧。”她說。
“那時候,我是公主,樂安公主,深受父皇寵愛的公主,我的親生哥哥又是嫡長子,未來會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