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不般配,一千一萬個不般配。
況且,也不止侍衛們這般崇敬親近樂安的人如此認為。
而是幾乎人人都這麼認為。
那些名利場裡打滾浸潤十幾年,早滾成一顆油鍋裡的圓石頭的大人們覺得,不般配。
他們也覺得睢鷺配不上樂安。
在他們眼裡,睢鷺這等人,當個樂子玩物也就罷了,可真要說成親,要成為樂安公主正兒八經的駙馬,他們便打心眼兒裡覺得不合適,不般配,不可能,覺得樂安公主這般有權有勢的人,合該養面首、玩小倌,而不是自降身份,跟個看著就像面首苗子的貨色談婚論嫁。
那就是平白降了身份,沒了格調。
還有那些知道點此次科舉改革幕後的官宦人家,幾乎各個都覺得,樂安公主之所以跟睢鷺這麼一個人扯上關係,就是隨手扯了個幌子,以此為藉口撕開科舉改革的序幕,而如今,科舉改革落幕都快結束了,那麼之前隨手扯的幌子,自然也該扔掉了。
——這也是坊間會有人賭睢鷺何時被逐出公主府的原因。
而那些不知曉那麼多彎彎繞繞,也沒被權勢的大染缸染地滿身油汙的普通百姓和閨閣小姐,也覺得他們,不般配。
因為他青春年少,年華正好,又長得那樣一張蒙天恩寵的好相貌,無數與他同齡的美貌小姑娘可供他挑選,何必要糟踐自己,選個能做自己孃的半老徐娘?
而她,任她再有潑天的富貴,滔天的權勢,她也只是個已經四十出頭的女人,一個早過了花期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要麼守著夫君孩子相夫教子,要麼不甘寂寞了,就尋個年紀相當的人另嫁,同樣年紀的男人才跟她是同類人,才能能跟她走得更遠、更懂她。
至於嫁個能給自己當兒子的少年?
那自然是,除了荒唐,還是荒唐。
所以,不管哪個人看,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兩個人,都不般配。
於是他們的關係,便只能是一方見色起意,一方有心攀附,而結果,也無非逢場作戲,露水情緣,遲早一拍兩散。
至於談婚論嫁,乃至白首偕老?
沒人信。
侍衛心裡這般想著,也差點脫口而出。
但在他脫口而出前,卻有另一個聲音從屏風後,樂安公主所處位置的斜側方傳來。
——“因為不般配。”
那是個一聽即知是少年的聲音。
侍衛愣愣看過去,便見隱隱約約的薄紗屏風後,公主所靠軟塌的旁邊,竟還坐著一個人。
而公主那句話,自然也是對他說的。
一個哪怕坐著,也能看出身形修長,如松如柳的少年。
隔著屏風,侍衛看不清少年容貌,只看得出他就在公主所靠軟塌的一頭的地上,盤腿箕踞坐著。
他與公主,一坐一臥,一個在榻上,一個在地上,相距不算近卻也不算遠——兩顆頭顱只差一人的距離,而隔著隱約的薄紗屏風,侍衛看不清兩人面目,只能看到兩人滿頭青絲如墨,一個傾瀉在榻上、在侍女手中,一個散在地上,在或許她手心能觸及的地方。
“般配啊……”公主接了一聲,隨即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