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找代筆也就找代筆,其實早就司空見慣了,可怎麼能如此疏忽,連代筆寫出的文章都不仔細看一眼,就敢放入要向達官顯貴行卷的文集中,公然當做自己的文章?
樂安當時只以為盧嗣卿是個傻叉。
如今看來,傻叉的確坐實了,只是還要再加個色令智昏。
“讓我猜一猜,”樂安道,“是你主動把這篇文章給了盧嗣卿,並且讓他加入要投卷的文集裡。”
睢鷺眼角彎彎,點了點頭。
“甚至,加了這篇文章的投卷文集,恐怕只有一份,而那份,就是投給我的。而盧嗣卿之所以向我投卷,也是你勸說的。”
盧嗣卿向樂安投卷的時間過於晚了。
當時早已過了行卷的巔峰期,尤其盧嗣卿這種世家子弟,自然是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不會出現臨近考試了才匆匆行卷的疏漏,可樂安接到盧嗣卿的投卷時,便是這麼一個尷尬的時間,當時盧嗣卿早已向其他各個顯貴投了卷,盧嗣卿的才名都傳揚了出來,不然樂安也不會有耐心把他那多達一百六十篇,偏偏又水平一般的卷子全部仔細看完。
樂安接到投卷時還很有些驚訝,一是自從她四年前從宮中退出,再不管科舉朝堂之事後,向她投卷的學子便少了很多,而盧家,因為盧玄起的緣故,也鮮少有人向她投卷,尤其之前不投,等到其他人全都投過了,才突然想起她似的,又給她投了一份。
但當時樂安並未多想,只以為自己的確影響力減退了,盧嗣卿既然都是個傻叉了,故意如此,或者純屬巧合也說不定。
可如今看來,哪有什麼巧合。
分明全都是蓄意。
樂安看著睢鷺。
這個當初做出一副臨時起意才接近她的少年,如今看來,哪裡是臨時起意,樁樁件件,分明都是蓄謀已久。
可是,為什麼呢?
只為這世間
春日晴朗, 和風微醺,窗外有鳥兒啾鳴,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書房, 照在書案上的筆墨上, 照在書架上一排排一摞摞的書上,老舊的字紙發黃,陳年的墨跡氤氳出淡淡的香, 薄霧般在房間裡靜靜流淌。
淡淡墨香裡,少年站著, 臉色是與墨色形成極致反差的白,可他的眼,又是極致的黑,黑白之間,沒有一點過度的雜色。
他沒有否認樂安的猜測。
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
“為什麼?”樂安是這麼想的, 也這麼問了出來。
少年那黑白分明的眼眨了眨。
“因為……我對您很好奇。”
樂安:“嗯?”
睢鷺沒有直接回答, 只是說出一個名字:“周先白。”
樂安愣了一下。
隨即意識道:“你從周先白那裡聽說過我?”
周先白, 延熙三年進士, 也即是李承平登基後,第一次開科舉那年的進士, 而那一年科舉, 是由樂安力排眾議重開, 也是由她, 從頭到尾主持的。
所以,某種意義上,周先白是她的門生,而事實上, 也差不多如此。
睢鷺點了點頭。
“周大人說,您是他的恩人,更是天底下他最欽佩的人。”
樂安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搖搖頭:“這個周先白……”
她倒不知道,自己在周先白那裡的評價竟然這麼高。
樂安對周先白的確算是有恩,知遇提攜之恩。
可這樣的恩,她又何止對周先白有。
延熙三年,包括此後數年,樂安幾乎主持了每一次科考,而每一次錄取的寒門士子,或與勢大的世家關聯不大計程車子,許許多多,明裡暗裡,都受到過樂安的幫助,而最後,這些人也幾乎都成了樂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