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續了約莫五秒,季裁雪感到肩膀上的力道鬆懈了,那寓示著張子珩已做出了選擇。
隨著兩人從桌下起身,黑暗的掩護也就沒了必要。張子珩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將少年擋在自己身後,然後一抬手,藍焰攀上離他最近的牆面,眨眼間蔓延開來,點亮了整個房間。
季裁雪的視野受到了遮擋,他看不見老冥官的正臉,只能看見老人被染上藍調的白鬚。
“原來你是帶人一起轉移到冥府,難怪會有靈氣的波動。”老冥官的話鋒落到他身上時,他能明顯感覺到張子珩周身的氣場銳利了許多。所幸張為之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擺了擺手,道,“我對他並無惡意,也不會暴露他的行蹤。”
張子珩不置可否,他並沒有就此放鬆警惕,只言簡意賅道:“海枯誓為證。”
越過兄長寬闊的脊背,季裁雪看見張為之輕輕地點了下頭。
他見證了張為之以絕不向任何人透露他們的行蹤為諾言,與張子珩立下海枯誓,那之後,張子珩的肩頸才稍稍放鬆了些,但他依然保持著護在季裁雪身前的姿勢,沒有讓自己的弟弟露出太多身形。
“師父,抱歉。”誓言成立後,張子珩先開了口。季裁雪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出口時,卻又只剩下決絕的幾個字,“我背叛冥府,有負您二十年來的照顧,日後您如何責罰我,我都不會反抗,但現在,我要先完成我那未盡之事。”
“大王尚未釋出對你的通緝,即便冥官中已謠言四起,懷疑你叛逃至修真界,但既然沒有真正的指令,你便還不算是叛徒。”張為之說道,與張子珩嚴肅的神色相比,他的表情要鬆弛得多,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慈悲的智者,“而且,大抵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你都是安全的,不會有通緝你的命令下達,因為大王他於昨日離開了冥府,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他何時會回來。”
“他離開了冥府?”季裁雪聞言一愣,但他沒有出聲,只聽張子珩用同樣帶著不易察覺的訝異的語調說道,“自我來到冥府為差,據我所知,這二十年來,冥主從未離開過閻羅海。”
“莫說二十年,我為官百年,也未曾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張為之搖了搖頭,神色不似作假,“好在冥府守則中對此類情況記載有應對方案,大王也甚少直接參與冥府事務,他失蹤之後,對冥府整體的執行倒也並無太大影響。只是首領忽然失蹤,底下做事的免不了會人心惶惶。”
冥主失蹤,引來冥官們人心惶惶,對他們二人來說,卻是好事。
“你說你有負於我,我卻以為不盡然。子珩,你我以師徒相稱,相處二十年,我不能說深諳你性情想法,卻也算是對你有所瞭解。”見張子珩未再出聲,張為之便主動開口道,“你並不是做事不計後果的人,你清楚背叛冥府的代價,但還是選擇了做這件事,這便足以證明這件事在你心中的價值和地位。我作為你師父,也無權強迫你放棄一件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事。”
他說道,最後微微一笑:“即便你背叛了冥府,你也並未背叛我。”
站在張子珩身後,季裁雪只能感覺到流動在周身的空氣從凝滯變得和緩,又糅入太多複雜的情緒。到頭來,他只看到張子珩朝老冥官抱了一拳,他聽到他哥哥的聲音,仍然沉若磐石:“多謝師父。”
“我在半路察覺到靈氣波動而趕來這裡,其實手上還有未處理完的事務,現在我得先離開了。”張為之擺了下手,他的目光自張子珩肩頭穿過,對上季裁雪的眼睛。他挑了下眉毛,忽然道,“唉,這個孩子,我見過你……啊,你是楚連微的師弟,對不對?”
張子珩的手幾乎立刻抬了起來,條件反射地斜斜地擋在季裁雪前面。而季裁雪則因為那個久未出現的名字晃了神,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什麼動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