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卿免禮。”
一身常服的朱高熾虛手微抬。
“謝陛下!”
一番君臣閒扯,適當體現了下新君仁厚,體恤臣官。
朱高熾這才切入正題:“朕近日偶有聽聞,於卿似在天牢期間,拜了一位先生?”
于謙立馬拱手應答:“回稟陛下,確有此事。臣所拜的林先生本名林煜,雖是出身僻縣寒門,但卻胸腹文韜,實乃國之大才。”
朱高熾似是來了興趣:“如此高評,不知那位林先生是與於卿都說了什麼,竟讓於卿這般推崇?”
于謙說:“遷都南京之利弊。”
朱高熾臉皮一抽,卻並未動怒。
畢竟這裡不是之前的朝堂,謹身殿是皇帝私人休息的地方,說這些敏感話題倒是不必太緊張。
“具體詳情,臣已編纂成疏,還請陛下過目。”
于謙一邊說,一邊從袖口取出整理好的簡易奏疏。
這些都是于謙在天牢裡找了獄卒要來紙筆,然後每天趁著林煜睡覺偷偷謄抄白天的講課內容,最後整理匯總起來打算獻給皇帝。
當然,這不是為了邀功,純粹是想告訴皇帝,這個“反賊”到底多有才,殺了實在可惜。
朱高熾接過奏疏,初時還只當是僻縣書生的紙上空談,連個舉人功名都沒考到,又能對朝廷中樞的國策有何見解?
可很快,他就看愣住了。
人才,確實是個人才!
奏疏開篇雖然是在說遷都南京的利弊,但其核心卻圍繞在了漕運、河務兩大要點,尤其是對於大明河務的未來推斷,包括汛情預測、黃淮洪泛……還膽大包天的提出,大明王朝之所以能夠建立,還得多虧了元末的那場黃河水患。
正是因為元末黃河水患,直接沖垮了漕運,致使元大都沒了糧食,只能硬著頭皮徵發民夫去搶修黃河堤壩。
然後,紅巾軍來了!
奏疏的大半篇幅幾乎都在說漕運與河務間的相互糾纏,讓黃淮地區水患不斷,並且強調奪淮入海的嚴重性。
反而定都北京帶來的沉重漕運負擔,倒成了比較次要的問題。
也確實次要了。
原先朱高熾只是覺得自己父皇年年征戰,雖然極大打擊了蒙古諸部,就連強大的阿魯臺部也不得不獻表臣服。
但說實在的,五徵漠北,三次都是白去,這累民傷財才是真的。
朱高熾想遷都回南京,某種意義上也是永樂大帝打仗打得太多,又長期讓身為太子的朱高熾監國管錢,給養成的厭戰牴觸心理。
可是現在,遷都南京與打不打仗都不重要了,反而這黃淮洪泛問題才是關鍵。
朱高熾心中急躁,將奏疏迅速往後翻,直接去看解決法子:“束水攻沙?以河治河,以水攻沙……”
朱高熾似乎看懂了,又似乎沒看懂。
雖然裡面用的大多都是好理解的大白話,但對於完全不懂治河的門外漢太難了,又沒有一整套完備的黃淮水系分佈圖,就算有的話要配合著看懂也不容易。
朱高熾認真看了半個時辰,才姑且算是理解了裡面的核心:“這個林先生的意思,是要用淮河水,去沖刷黃河水的泥沙。果然是國朝大才,此等大膽構想,簡直聞所未聞……不對,這個法子居然還只能緩解,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于謙拱手道:“確實不能解決,林先生說過,束水攻沙只可緩解洪泛,而且大機率還得被人戳脊梁骨。要想真正大治,除非……”
朱高熾追問:“除非什麼?”
于謙搖頭:“不知道,這是先生原話,他並未與臣說明。”
朱高熾一愣,隨即訝然失笑:“好好,這個林先生,確實有點意思,朕都有些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