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值。他現在已大概摸清,他的靈魂出竅似乎是出於某種自我保護機制。當他的身體承受過度的痛苦時,他的靈魂,或者說是他的意識便會被彈出身體,失去對所有事物的感觸的同時也與刻骨的痛苦相分離。他可不想因為超出了靈魂與身體間的最大距離而被強行拉回到身體內,繼續被那種令人瘋魔的疼痛所折磨。
所幸直到他穿過石壁,飄過密室上層的湖底巨宮,再鑽進湖底巨宮的穹頂,抵達訴冤湖的湖底,他都沒有感受到一絲異樣的拉扯感。
搖曳的水草擦過他的袖擺,水中的飄行是真正的宛若魚遊。
到他臨近湖面時,一隻虛魚驀然從他視野的左邊竄出,即便他有下意識的躲閃,還是讓那虛魚徑直穿過了腦袋。
晃盪的水波從他眼前翻過,他怔愣了幾秒,彷彿有些遲鈍地再度想起:它看不到他,也觸碰不到。
不僅僅是這條虛魚,還有他正在尋找的張子珩和乘風。
他定了定心神,把令人失望和氣餒的事實從腦海中晃出。即便他無法把重要的訊息帶給哥哥和乘風,起碼他能透過觀察那二人的行動來改變自己的決策。
他尚且想不出在他徹底變成被操縱的傀儡後,該如何對付那所謂的“主人”,但毫無疑問,對於被控制的他來說,不與張子珩和乘風見面才是最佳的情形。他有理由懷疑崔九重會借用他的身體去欺騙他的同伴,不管是為了扼殺所有可能知曉秘密的證人,還是出於對張子珩放火燒山的復仇,又或是……想將逃走的鳳凰重新捕回牢籠。
思忖間,他的臉從水中浮出。從深黑擦亮成深藍的廣袤天空映在他透明的眼眸,在幾秒遲鈍的凝滯後,他倏地瞪大了眼睛——
訴冤湖上的白霧,消失了。
季裁雪擺了下腿讓全身從水中脫出,他飄到了離湖水大約三米的半空中,四面環視腳下的湖面,最終確認:在他目之所及的範圍內,訴冤湖上的白霧確實消散得一點都不剩了。
季裁雪眉心微皺,他一時無法辨別出這是崔九重的授意還是他哥哥與乘風所為,而倘若是前者……那麼這絕對會是一個引誘他的同伴入局的陷阱。
在靈魂狀態下感受到加快的心跳倒是挺新鮮的體驗,季裁雪又往上飄升了一些來擴大自己的視野。他從密室中近乎垂直地飛到湖上,那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應當是訴冤湖的正中央。逐漸擦亮的天空讓他得以判斷出東南西北的方位,他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決定先朝北方——也就是天道閣所在島嶼的方向飛去。
湖上的波紋被淺白的光輝照亮,它們在他的腳下往後流淌。
在無數次遭到天道化身者的迫害後,他彷彿終於有幸承蒙了一次天道的眷顧。飄了約莫兩三分鐘後,遠遠的,他的視野中出現一個模糊的小黑點。他心頭一顫,奮力地試圖加快往前飛的速度。
沒有風聲的飛行並不令人習慣,但他現在沒有時間顧及太多。那小黑點放大的速度快過了他的預估,隨著距離的拉近,尚未真正變得明亮的晨曦光輝讓那道身影顯現出其本身的顏色與輪廓。藉由那抹熟悉的淺粉色調,季裁雪很快認出了那正是在他墜湖之時尚未被他收回儲物法器中的靈鹿,亦在同時意識到——靈鹿正在向他奔來。
這一認知在他心中冒出時,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將它劃入錯覺的範圍。然而在距離從兩百米縮小到一百米,再到更近,到靈鹿在他跟前不過兩步的距離停下時,他終於無法再將他的猜想定義為錯覺。
他望進了靈鹿的眼睛,形似展開摺扇的睫毛為春水般溫和的鹿眼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靈鹿的眼睛裡,下墜的夜色一片綿延,沒有一處被他的身影中斷。可他在那瑩藍色的眼睛裡讀出了憂慮與焦急——或許還有半分再見的欣喜糅合成的情緒,這讓他終於確信,靈鹿能看得見他——最起碼,靈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