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受到他。
“怎麼回事?”張子珩的話音傳來,季裁雪才從與靈鹿的對望中轉動了視線。靈鹿的背上只有張子珩一人,他的哥哥正緊鎖著眉頭,搭在靈鹿頸部的手在小幅度地顫抖。他能感受到那種無法抑制的焦躁,饒是如此,張子珩仍然竭力地維持了最表層的冷靜,試著與忽然調頭又忽地在此停下的靈鹿交流,“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靈鹿在呦呦著回應張子珩的問話,即便張子珩或許無法識別出話中的含義。季裁雪往張子珩走近了一步,他看見了太壓抑的恐慌與仇怨,埋在哥哥眼睛的最深處。他顫了下嘴唇,終是扼住了攀上心頭的彷徨,轉眸看向靈鹿,道:
“你們和乘風分開行動了?”
靈鹿呦呦兩聲,而後揚起下顎,朝季裁雪身後的方向點了點。
“他留在岸邊了嗎?”季裁雪看出了靈鹿的意思,他先是怔了下,隨即點點頭,“也是,有一人來探路已是足夠,而且乘風還被閣主盯著,他最好是不要在天道閣中現身……訴冤湖上的限制法陣是你們打破的?”
“呦呦。”
這一答案讓季裁雪短暫地鬆了口氣,轉而卻又生出另外的擔憂:“法陣被破,閣主想必有所察覺。他現在處在儀式中暫時不能離開密室,但待儀式結束,他大機率會立刻對你們出手……”
他的話語倏然停頓,那種撕扯感非常輕微,卻還是在爬上他雙腿的瞬間被他察覺。在糟糕的徵兆前他沒有時間慌亂,他伸手試圖撫上靈鹿向他低垂著的臉,卻再次目睹透明的手指穿過了他想碰觸的一切。
“現在只有你能看到我,能聽到我,靈鹿,我現在說的話,你一定要記得。”他說道,盡己所能地剋制住那自下往上蔓延,並越發強烈的牽扯感帶來的不安,極力讓自己的語調顯得平穩,“閣主的儀式恐怕馬上就要完成,那之後,我會徹底成為他的傀儡。他很可能會利用我來欺騙你們,倘若子珩哥看到了我,我怕他會失去冷靜,從而陷入閣主的陷阱,所以,拜託你留在他身邊,阻止他。”
“我們得留一個暗號,我想想……對,數數——倘若你遇到了我,你就朝我叫幾聲,隨便幾聲都可以,如果是我在控制身體,我會在你每次叫完後用手指比劃出你叫聲的數量,是每一次。”他的語速不斷加快,卻還是在他需要著重強調的地方有所停頓,“他可能隨時能夠奪取我身體的控制權,所以只要你有一點懷疑,都請用這個暗號檢測我。”
“我的記憶受到保護,他無法用搜魂術知曉我與你約定的暗號。但現在我還無法確定儀式完成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因此無法判斷他發現暗號的可能有多高……這樣,如果第一次對暗號時我是用右手回答你的,那就說明這暗號暫時可行;若是左手,又或是我一直沒能對上暗號,你就帶著子珩哥離開這裡。”
他知道張子珩不會拋下他的,但他不能讓張子珩因他而死。
“他不會殺我,所以不要太擔心我。”交代完要事後,他的語速霎時間降了下來。他苦中作樂地想著——眼下的情形看起來實在令人絕望,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如果他那一瞬間的感覺是正確的,那麼或許,意料之外的轉折就在即將到來的絕望之中。
看著靈鹿憂心忡忡的眼睛,他心中微澀,張口正想告訴靈鹿,他現在大機率已經拿到陰陽槨啟用條件中的兩個要素了。卻在第一個話音要從喉間脫出的剎那,強烈的拉扯感似乎撕碎了他的喉嚨,他眼前的景象被拉長扭曲,而後,顛覆為一片黑暗。
良久後,他感到一股熟悉的、令人舒緩放鬆的暖意,那是靈魂迴歸身體帶來的安詳。
即便那自靈魂深處散發出的溫暖令人無比留戀,他也不得不睜開眼睛,面對真實的世界。
然而緩緩地撐開眼皮,入目的卻不是密室鋪天蓋地的法陣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