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豎著耳朵諦聽的季裁雪捕捉到了。他顫了顫眼睫,微微頷首,掩去面上的神色。
兩千八百年前麼……
作為關止戈命中之法器的天機卷沒有隨著關止戈的隕落而消失,那便註定會流落到別人手上。
乘風使用過天機卷,那預言竟還和他相關……不,天機卷不可能指名道姓地說他季裁雪會成為乘風的伴侶,應該是給出了某些特徵或者條件,而他恰恰契合了天機卷的預言,才讓乘風將他認作命中註定的良人。
所以那柄天機卷在關止戈隕落之後,是因為某種原因而落到乘風手上了嗎?後來乘風被困鎖在了天道閣的密室,那天機卷呢?是否被崔九重奪取了呢?
據《見天機》所寫,天機卷最後透過修真界與人間之間的屏障的裂縫落入凡塵,這一結局已經在他師父撿到天機卷時被證實了。可倘若天機卷曾被崔九重佔有,它又怎會在最後又流落到凡間呢?
季裁雪嘗試著把所有與天機卷相關的事件聯絡在一起,尋找其中尚未被他察覺的線索。低垂的視線無意掃過乘風覆在他腰間的手掌,那一瞬,他腦中掠過的是森白無力的骨骼。
乘風……被鎖進地底,塞進狹小的棺材,被吊著一口氣蠶食身體。這樣的折磨,或許持續了兩千八百年。
“乘風。”他念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在幾秒的停頓後,他抬起臉,注視著那雙赤紅的眼瞳,問道,“你要向他復仇嗎?”
這個問題似乎到來得很突然,乘風眨了眨眼,好像花了些功夫思考這個“他”指的是誰,又好像是在沉思該如何給季裁雪回答。然後他開了口,神色有些嚴肅但並不冷厲,似乎在權衡著什麼:“雪雪不想我去復仇嗎?”
他的雪雪有一張和軟無害的面龐,一雙眼睛澄澈得像阿孃藏在櫃子裡的水晶。
如果是雪雪讓他放棄復仇的話,他是能理解的——雪雪肯定是怕他受傷,怕他又敗在閣主手裡。他一個人確實對付不了閣主,而且他失蹤這麼久,閣主想掩人耳目,必然得給他的族人們一個交代——想來阿爹阿孃便是信了閣主的鬼話,才至今都沒有來找自己。他倒是可以迴天上向阿爹阿孃揭穿閣主的真面目,但阿爹阿孃會不會、能不能信自己卻是個問題——閣主道貌岸然的偽裝做了上萬年,想來是欺詐的高手,只怕即便有他這麼個活生生的人證在,阿爹阿孃還是不會相信天道閣閣主是這般作惡多端的殘忍之輩;二來,鳳凰族向來與天道閣交好,此事雖然冒犯鳳凰族威嚴,但事已至此,他成功獲救,浴火重生,那些瞻前顧後的長老恐怕只想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權當無事發生——不太可能願意就此和天道閣撕破臉。
可是……
糾結的愁雲還未來得及攀上乘風的眼底,便被少年斬釘截鐵的話語驅散:
“怎麼可能?”季裁雪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乘風的思路為什麼會偏移向和他的本意完全相反的方向,“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你也看到閣主做的事了吧,你帶著他的秘密從他手裡跑了,他怎麼可能放過你?”
乘風愣了下,他看著少年近在咫尺的、因為情緒的波動而格外鮮活的眉眼,一時竟完全忽略了那雙嫣紅的嘴唇正在吐露怎樣的話語。還是季裁雪透過其呆愣的眼神察覺到了不對勁,再定睛一看,乘風的耳朵和脖子又開始發紅了。
季裁雪沉默了一下,正想開口把乘風從走神中拉回來,餘光卻瞥見腳下的一抹紅色——那是議事堂前鮮豔灼眼的紅花。
“乘風,已經到了。”他拍了拍乘風的肩膀,“我們下去吧。”
“啊,哦,好、好的,抱歉。”乘風回過神,幾乎在瞬間漲紅了臉。他不敢再多看季裁雪的面龐,視線直直地、過於刻意地轉向地面。他控制著速度帶著季裁雪降落,待雙腳落定在地,他有些猶豫地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