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看到張首長冷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於是渾身都震悚了一下,後面的話就都被他嚥進了肚子裡。
“我這就去辦。”
看著季院長的白色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朝兮留了兩個人望風,推門進去。
屋內沒有開窗,窗簾拉著,昏暗無光,濃重的藥水味散不出去,久而久之,與血腥味、飯菜味和陳舊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實在稱不上好聞。
朝兮開啟燈。
屋裡只擺了一張病床,張起靈坐在床上,背對著門口,聽見動靜後,才慢慢轉過頭來,無神的眼睛完完整整倒映著朝兮的容顏。
他瞳孔微震,但快如閃電,就又恢復了平靜。
朝兮鼻尖微酸,眼角飛快落下一滴清淚,所以未能覺察。
與在喇嘛廟時相比,張起靈瘦了許多,兩頰的肉塌陷下去,眼眶突出,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
他的臉色很白,唇瓣血色全無。
過度抽血後的貧血和營養不良,這種情況,沒有人比朝兮更清楚了。
有那麼一瞬間,朝兮很想衝過去抱一抱他,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但很快恢復了理智,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帶他走。
兩個霍傢伙計趕緊走過來,在他的病號服外披了一件外套,一左一右將他扶了起來。
張起靈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做出反應,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任由別人擺佈。
提前準備好的軍用救護車停在樓下,眾人沒有耽擱,就將張起靈抬上了車廂,朝兮和幾個夥計一起坐了上去。
季院長固然不放心,可也不敢靠近,遠遠地看著汽車駛出療養院。
張啟山的臉就是最好的通行證。車子離開格爾木市區,從救護車換成了普通的吉普車,沒有去北京,而是轉道開往墨脫。
朝兮準備帶張起靈去喇嘛廟休養一段日子。
那裡安葬著張起靈的父母,那裡還有張起靈的“德仁”,或許,張起靈在那裡能夠擺脫失魂症帶來的痛苦。
他試探著攬過張起靈的肩膀,暗暗做下決定: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放張起靈獨自離開了。
張起靈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數日的汽車顛簸,除了吃喝拉撒,張起靈唯一做的事,就是望著車窗外的快速閃退的景色,目光空茫無所依。
臨近雪山腳下,最後一個郵局,朝兮把卸下的人皮面具,連同一封信,寄給遠在北京的張日山。
再過幾天,廣西的族人也會把張啟山的屍首送過去。
張啟山誠然已死了。
但“張啟山”是生是死,相信張日山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朝兮與霍家人在山腳下分別。
“此行,謝某謝過諸位。”
朝兮對著所有霍傢伙計莊重鞠躬,言辭懇切。
領頭人連忙攙扶一把,道:“謝老闆客氣了,我們都是奉了當家的吩咐,當不得當不得。”
朝兮仍堅持行禮以作答謝,又道:“請回去轉告霍當家與解當家,此樁恩情,謝某記下了。謝某的承諾永遠有效,千山萬水,永誌不忘。”
目送著霍家的車隊遠去,朝兮才轉頭拉著張起靈上山。
但他沒有直接去喇嘛廟,而是先帶了張起靈去祭拜白瑪和張佛林。
一別經年,藏海花依舊在雪山之巔靜靜開放,如火如荼,紅成了人間的彼岸。
“老三,弟媳婦,我把你們的小官兒帶回來了。”
以張起靈現在這樣子,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況且,這次他已想好了,只要張起靈康復,他就將他們之間的一切淵源告知。
無論張起靈作何決定,哪怕是排斥他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