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伏,方有破土斬除心中那絲怒火的一日。
且稍安勿躁。
三娘一如既往,她稜角分明的臉一如往常時日一般寡淡冷漠,言語也恢復了沉穩,這廂深夜,請已過亥時還不入睡的太孫妃入寢。
佩梅還在算著這段時日所用的磚頭瓦片的數量,經算著這幾天修的幾間屋子所花用的材料。
修屋子之前,和修屋子之後所用的材料的數量是不一樣的,她日日譴人去看,便是為著此。
她要把每一塊磚,每一塊瓦皆用到實處。
那是整個佩家貼給她的錢,她不許人浪費,也不許人貪汙,是以盯得緊一些,她心裡頭也才安心一些。
三娘和細妹受辱,說來也好笑,她將將聽到她們說事的那一刻,看著平日沉靜的三娘那臉上的淚,她竟覺是自己小氣,方才給自己的人惹來了這臺禍事。
待到她們說完,心緒回籠,佩梅刻意掩下自己的憤怒,直到此時,才一點一滴地寫在了她所經算的每一筆賬裡。
她也是有脾氣的,只是她不能生怒。
她要拿著發怒的力氣來做事。
她原本還想著手頭松一點,想著匠工也是人,家裡也有妻母子女,他們在從中貪一點也情有可原,他們出來做活就是養家餬口,她有吃有喝,何苦去為難平常百姓。
又一次,還是她想多了。
她體恤他人,他人可曾想過體恤她一二?
到了這宮裡,活著便是鬥爭……
這些人當真還是在提醒她,切勿在一個沒有仁慈的地方,跟一群身上沒有仁慈的人,跟這群人來天真的小婦人的仁慈。
“姑姑,你可還想去監工?”佩梅每一筆計量皆算過近十遍,近十遍毫無誤差,她方才擱筆。
她問三娘道。
“還要監工嗎?您想這幾天就復工?”
“明天,頂多後天罷,我明天就去請吳公公來說這個事。”
三娘沉默,片刻後,她道:“我監。”
“你要是不監,也行,我去監。”
“這如何使得?”這話令毫無準備的三娘大驚失色。
“我監,還是得用上你,每日午間放飯時,他們不在,你去清場,我再進去……”佩梅抬起賬薄放到她面前,淺淺笑著,淡淡道:“這是他們開工好好修房子這幾日的材料用量,往後就按這個數量來,但凡有缺磚斷瓦,要麼賠,要麼進大牢,隨他們選。”
她還是寬容的,她給人選擇,賠錢還是賠命,隨便選。
三娘飛快看過她,又飛快看向賬本,見到用量,又飛快抬頭看向太孫妃殿下。
這一時,她竟愣住了。
她竟不知小娘子竟有這等氣魄!
真真看不出來。
軟弱膽怯的小娘子,居然一點周旋的也不留,這般地狠?
驚愣過後,三娘頷首。
這是皇后娘娘的行事手法,要麼給本宮做好,要麼給本宮去死。
扈三娘習慣給皇后娘娘當差,聽皇后娘娘的使喚。
那時,便是她手中無刀,心中也有刀。
她出去辦事,每一個忤逆她的人,她看著都像死人,娘娘也會讓那些忤逆她的人變成死人。
這便是鳳棲宮威嚴。
威嚴,權利,從來不是懷柔懷出來的,它是從刀子上往下滴落的血滴落出來的。
恐懼更能驅使人聽話。
三娘是習慣這等行事的,以往,太孫妃畢竟不是娘娘,太孫妃護不住她,太孫妃本性也是優柔寡斷,一個是涉世不深的小家碧玉,令三娘無法像過去那樣行事。
說來慚愧,她一個皇后娘娘指哪打哪的殺手,在丁大人死後,跟著太孫妃,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