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淺夕印象裡,這還是陸離錚第一次穿校服。
筆挺板正的白襯衫與深藍色的西褲,下襬邊緣隨性的塞在褲腰裡,銀白腰帶卡扣若隱若現,配上那雙淡漠凌厲的臉,禁慾高冷的如同雪峰唯一一朵盛放的紅花,大寫的斯文敗類。
陸離錚闊步走來,惹得不少學妹們有遲到可能。
可鍾淺夕明白的,這是個狗東西,前天傍晚還因為打牌放水被發現而惱羞成怒,按著她在鎖骨上留草莓印。
她面無表情地揉了揉領口,看了看腳尖,又抬眸往向他走過來的方向,到底還是停步等了他的。
“呦,等我呢?”陸離錚站定她面前,自然而然地去揉她馬尾,混不吝地戲謔。
“我等狗呢。”鍾淺夕沒好氣地譏諷。
陸離錚扯唇角,低頭貼近耳側,淡淡回,“嗯,是你的狗。”
多數人昨天和前天就陸續把書帶回了家,桌面只留下手頭要完成的捲紙和筆袋。
廣播裡閻王反覆重複著高考的注意事項,小至當天的飲食穿搭,鉅細無遺。
三年裡聽倦了的沉悶語調,今天卻顯得猶為親切。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祝願各位夢想成真。”
結束語伴著電流的雜音同時消失。
不知道是從何開始的,是教室還是走廊傳來的,總之整個高三佔據的兩層,齊刷刷地爆發出驚天動地的鼓掌聲。
春夏交替的季節不講道理,上一秒還是豔陽高照,下一秒即烏雲蔽日,黑壓壓地將白晝變得昏暗。
教室裡開了燈,下節課老錢會來講最後的班會,尋旎在和謝薇畫板報,儼然已經出具形態。
抹步沾水當毛筆寫字,再粉筆描邊填充。
沒豪言壯語,就很簡單平和的一句:[願聞君,得償所願。]
鍾淺夕和季舒白上去幫忙填色,陸離錚百無聊賴地撐著手去玩她的毛球掛件。
前年的盛夏彷彿在昨天,可實際上已經很遠很遠了,獎盃又多了許多座,妹妹長高了十四厘米,他弄清楚鍾淺夕的所有喜好,總結出《飼養小狐狸》指南,知道哪隻毛球是拿來捏著玩,哪隻是真正的報警器。
接吻超過五分鐘就會軟乎乎地站不穩,但還是很喜歡動不動勾人,氣鼓鼓地時候是隻小河豚,戳臉頰就漏氣,又經常倔強的再鼓起來。
想要告訴全世界,講臺上那位明豔與乖巧雜糅的帶刺小薔薇,是他的心上人。
陰雲摧城,風雨欲來,頭頂的燈光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
天意如此,大家乾脆擱筆,交頭接耳的聊起天來。
狂風驟雨猛烈的砸下來,驚雷震耳欲聾,靠窗的同學們眼疾手快地推著窗,水流須臾間蜿蜒如布幕。
頭頂搖搖欲滅的燈就那麼暗了下來,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顛三倒四的混沌中。
走廊裡老師們疾走用講課的麥克風吼著,“學校發電機受雷電影響壞掉了,正在搶修中,大家原位坐好……不要走動,以防受傷。”
這場暴雨為高三學生帶來了最後的狂歡日,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用手機照明。
停電時鐘淺夕正站在講臺中央,給黑板上的“君”字著色,小時候溺水後她就開始有夜盲症狀出現,不敢動,又無所依靠。
尋旎小小聲地嘟噥“我要去嚇嚇徐鳴灝”,然後就……往下走了?謝薇和季舒白的方向也再難辨明。
鍾淺夕強壓著定了定神,摸到講桌,準備摸扶住靠到來電,卻忽然摸到個溫熱的軀體,冷杉的氣息清冽又讓心神寧定。
微涼的手指被輕輕勾扯,鍾淺夕配合的張開手掌,而那隻調皮的食指沒有直接牽起來,反而在她掌心漫無目的地畫起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