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謝兄三思,當今陛下並非那般好相與的人物。此事陛下已留有餘地,不如退讓一步,避一時之鋒芒……”
他試圖規勸,對方卻毫不客氣地將之打斷:“退讓一步?先人數百年積累的家業,豈能說讓就讓?你可知小皇帝那些政令一旦實行,會讓我等蒙受多大損失?那是每年至少數百萬兩的白銀!”
他說話時理直氣壯,底氣十足。
數百年經營,這些大世族早就將江南視成了自己的地盤。如今皇帝卻試圖奪走他們的東西,分給那些庶民,簡直可惡!
若是沒有他們奉上白花花的銀子供養軍隊,皇帝哪裡能北上中原,再塑江山?如今卻要過河拆橋!
更別提興建書院,改革科舉,更是荒唐!那些土裡刨食的泥腿子,有何資格玷汙聖賢之書,與他們同處朝堂之上?!
這人絲毫不曾想過,他們的銀子本就來自民脂民膏。供養著朝廷大軍、文武百官,乃至天子的人,其實是天下百姓。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實屬正常。
蘇丞相還想再勸,這人卻執意道:“我等已打定了主意,你也莫要多勸。話不投機半句多,告辭!”
說完便拱了拱手,甩袖離開。
出了書房,這人看一眼身後,心中暗暗冷笑一聲。
“小婢養的,果然登不得檯面!當初在先帝面前奴顏婢膝,如今又在小皇帝面前搖尾乞憐,真是丟盡顏面。”
書房內,蘇丞相沉默良久,鋪開桌上白紙,開始緩緩研墨。
“真是自找死路啊……”他搖搖頭,長嘆了一聲,“我可得想個法子脫身才行。”
於是,他提筆而就,將方才那位“謝兄”所言一字不漏記了下來。
或許哪一日,這就是他脫身的底牌。
然而,蘇丞相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比他想象中還要早。
就在當天晚上,他再一次見到了那位“謝兄”,在皇城司的昭獄裡。
被皇帝趁夜請到昭獄中,原本滿頭霧水的蘇丞相,見到這位“謝兄”的第一眼,立刻恍然大悟。
此時,這位出身世家大族,自小在金玉窩中長大的江南謝家嫡子,身上雖毫髮無傷,卻垂頭喪氣,神色灰敗,再不復原先驕傲的神態。
兩人互相對視,空氣中瀰漫著尷尬的沉默。
——想不到他還沒來得及檢舉揭發“謝兄”,反倒是先被這人檢舉揭發了。蘇丞相有些後悔,出來時怎麼沒帶上之前特意寫好的那一紙證據呢!
昭獄中的氣息極為陰森,牆壁上血跡斑斑。
原不為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邊上還特意擺放著一碟香甜的點心。
他慢條斯理地品嚐著,唇角微彎。
許久,原不為好似這才發現蘇丞相的存在,見他呆愣在原地,還疑惑地開口:
“怎麼,丞相難道不認識這位分別不久的老朋友了?”
蘇丞相的表情極為古怪。
他只看了一眼面前披頭散髮的謝鴻之,從對方尷尬的面色中,便猜出了原委。
——之前還信誓旦旦說要讓皇帝好看,如今卻落得這般模樣。恐怕前腳出了丞相府,後腳就被抓進昭獄了罷。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混帳為什麼偏偏要把他牽扯進來?!
他只覺得自己真是無辜又冤枉。
在新帝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蘇丞相好似看見了若隱若現的殺機,心中頓時一個“咯噔”,連忙躬身拜了下去。
“老臣有罪,因顧及交情一時心軟,未能及時揭發謝、王、孫、紀……等合併十三家世族的悖逆無道之舉。”
既然這謝鴻之已經被陛下抓到,那麼,那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