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都被父母拘在家中,不許她們繼續與姐妹倆往來。
身為“孩子王”的謝拾境況稍好些。儘管父母千叮嚀萬囑咐教自家孩子離他遠些,總會有不聽話的頑童偷偷摸摸來找他玩。
幾個小糰子湊在謝家後門處交頭接耳,活像是話本里頭圖謀不軌的間諜之流。
謝拾卻沒有玩耍的心情。蔫頭耷腦的模樣,彷彿蘿蔔丁被曬成了蘿蔔乾。
“大哥沒有犯事,衙門為何抓他?”
“難道大哥真的不該去作證嗎?”
“可要是不去,鄭大夫該怎麼辦?”
“要如何才能救大哥出來?”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他心頭接二連三冒出來,偏偏家中沒有人能夠替他解答。
而胖狸貓只會敷衍了事地說:[這些問題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修行就是不斷求知,當你再無困惑,修為自然大成。]
這套話術對謝拾依舊有用。他不再追問,心中暗暗想著:修行之事,果然好難啊!
凡間總有這樣那樣的束縛,有許多他不理解的規矩,何時才能舉家飛昇,帶領全家人抵達夢中豐衣足食、無拘無束的仙境?
這些煩惱,仙境定然沒有吧?
昨夜才下了一場大雪,鵝毛般的雪花漫山遍野,他滿腹心思走在鄉間小道上,蓬鬆的雪花在他腳下發出松脂燃燒般的聲響,歪歪扭扭的腳印不知不覺延伸向村外。
不知何時,謝拾已踏上去往學堂的路。兩個月的時間,足以養成一個人的習慣。
“阿拾(),你怎麼來了?徐守文驚訝的聲音將他喚醒(),“看你魂不守舍,愁眉苦臉的,出了什麼事?可是有人欺負你?”
謝拾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習慣性走到了學堂門口,也就是徐夫子家門前。
他一時驚訝,沒來得及作聲。
徐守文見狀,愈發篤定小師弟是受人欺負了,否則,往日活潑的他怎會如此安靜?
他當即擼起袖子:“誰欺負你了,阿拾你帶我去。師兄我好生與他們講講道理。”
這一幕恍惚間好生熟悉。
謝拾不禁回想起兩個月前,他初入學堂那一天,面對方、吳兩位師兄的酸言酸語,徐守文張口就是一句“放什麼臭狗屁”,實在令人很難想象這是個秀才的兒子——也不知向來端方的徐夫子與書卷氣十足的師孃,如何會生出如此匪氣的徐師兄?
儘管當慣了孩子王,不過被人維護的感覺也不賴……是了,他只是個小孩子,不管遇到什麼麻煩事,儘可以向師長求助嘛!
謝拾心中豁然開朗。
他不由笑出一口小白牙。徐守文被晃了一晃,只覺今日的陽光過分燦爛。
就見小糰子揚起小臉,坦然問道:“師兄,夫子在嗎?”
·
臘月二十八,徐夫子自然在家。
徐家人口不多,除了一家三口之外,只有一個廚娘,兩位洗衣裳做雜事的幫傭,並一位隨侍雲氏的婢女。由於孝期未過不便走動,徐家宅院比謝家還要安靜冷清。
謝拾的到來反而令徐家熱鬧起來。
徐夫子沒有請書童的習慣,夫妻二人在枯瘦的老松樹下相對而坐,桌上是攤開倒扣的書,一旁是咕嘟嘟冒著熱氣的茶壺。嫋嫋升起的白霧裡,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你出上句我接下句,相視一笑,溫情脈脈。
謝拾跟著徐守文進門時,抬眼就看到這一幕。
猝不及防被閃瞎眼的謝拾:“……”
猝不及防被小弟子撞見私下另一面,下意識便要板起臉的徐夫子:“……”
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尚未收回,嘴角先緊繃起來,最終形成一個格外扭曲的表情。
……完了,師長威嚴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