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拿起書,為對面那人輕聲誦讀,隨著聲音散逸在空氣中,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便也隨之一起散逸而去了。
今日讀的是一篇遊記,作者自名石齋道人,名聲不顯,遊記倒是寫地生動有趣,遊記記載此人從京師沿東海一路南行,所見所聞,頗有異趣。襄荷小時候那幾年跟蘭郎中四處行醫,倒是見識了不少風土人情,因此看見書中所述也大略有親臨之感。
正念到石齋道人行至南蠻之地,蠻人不信醫藥,唯信巫覡,作者略通岐黃,本欲教授蠻人醫術,誰知差點沒被迷信巫力的蠻人當做異端燒死,其中種種驚險,讀來扣人心絃。
遊記到了最後,這石齋道人也不知是胡扯還是怎麼,說在南海尋得一處福地洞天,有靈芝仙草無數,他日日食之,自覺日益身輕,有不日渡劫飛昇之感,遂趁著還未飛昇之前,將自己經歷著成一部遊記,留待後人觀閱。
一篇讀罷,襄荷口乾舌燥,正要端茶,泛著香氣的茶盞已至眼前。襄荷笑著接了,茶盞觸手微溫,正適宜入口。
襄荷一飲盡了,放下茶盞便看見謝蘭衣已經取了白綾,鳳眸凝望著她。
襄荷急了,“怎麼取下了?光線還刺眼呢。”
“無妨,”謝蘭衣襬了擺手,“讓我多看一看你。”
這話有些曖昧,襄荷粉嫩嫩的臉倏地紅了,細細的絨毛襯著緋紅的肌膚,像是初熟桃兒頂端上那一抹紅尖。臉紅起來,她又覺得害臊,又怪他說地太直白,眉眼飛起橫了他一眼,眼波中竟已脫去稚澀,有了少女的風情。
謝蘭衣幾不可察地怔愣了一下,隨即眼裡漾開溫溫的笑意,手習慣性地又要撫上她發頂,卻又在即將伸出之時按下。
“我要走了。”他張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這句話。
襄荷疑惑地望著他,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要走了。”謝蘭衣重複道。
襄荷一愣,像是一場秋霜驟然襲來,緋紅逐漸從臉頰上褪去,“……走?走去哪裡?回……京城麼?”
“不,京城早就看夠了,我只是,想去看看這萬里山河,看看那些未曾見過的風光。”謝蘭衣溫聲說道。
襄荷逐漸冷靜下來,竟還有心思開玩笑,舉起石桌上還攤開的書道:“難道是羨慕這石齋道人,想去尋仙問道?”
謝蘭衣搖了搖頭,“不,我早有此意。”
襄荷沉默不語。
謝蘭衣又說到,“幼時,父親常將我放置肩頭,尋一宮殿高處,指著遠方道:這就是我們謝家的江山。我對是不是謝家江山不感興趣,但卻也想親眼看看宮牆之外的天地。後來傷了腿,出入都需人抱扶,我想此生或許都無法實現幼時願景了。”
“後來偶然接觸墨家機關之術,我的心思又活動起來,苦研數年,終於製出這既能登山又能涉水的山水輪車。”他指了指自己坐的輪椅。
襄荷訝然,這才知道,那輛輪椅除了是移動暗器架和藥箱外,居然還能爬山涉水。
“且我也算習醫之人,醫術一道,閉門造車最不可取,山中幽居雖好,但時日一久,只怕醫術全要荒廢了。”
襄荷沉默地點點頭。
她如何不知道他說的都對。
她還記得小時候那段跟著蘭郎中行醫的日子,雖然風餐露宿,衣食不繼,但卻還是快樂多過憂愁。走過城郭與鄉村,遇過千般萬種人,高山平原,密林深壑,那萬般風光,絕不是從書中,從畫中可以全部領略。
就連她也時常想著,等書院事了,再跟蘭郎中來一次遊醫之旅,蘭郎中可以磨練醫術,增廣見聞,她可以搜尋各處的野花野草。
相比起她,謝蘭衣長到這麼大,卻只到過京城和襄城兩處地方。
她的心裡忽地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