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哪怕他長相混著外國人的基因,也擋不住內裡濃烈的中國情懷。
可惜,他這副深懂詩詞與樂曲的模樣,也就維持了幾秒。
彈得還行。
老闆叼起煙,仍是慣有的心不在焉。
他咔噠一聲按下火機,點燃了煙,惡劣笑道:一般般吧。
鍾應並不在意他傲慢的點評。
雌蕊琵琶琴絃清泠,比雄蕊琵琶音色稍低,但北琶豎式演奏技巧正好適合它的窄頸,連弦都要硬質許多,如果藉著義甲演奏,絕對會更加出眾。
可這琵琶是寄存在這裡的
鍾應抱著琵琶,認真的說道:老闆,這把琵琶應當是唐代紫檀木,配以蠶絲絃。寄存的人是想賣了它嗎?多少錢?
老闆低啞的笑了一聲,眼神透著光。
你識貨。菸灰隨著他的手指抖了抖,既然識貨,就該知道最近維也納拍賣行也賣了一把唐代琵琶,一千萬歐。
弗利斯鬧得沸沸揚揚的琵琶事件,早就在奧地利傳遍。
一千萬歐的唐代琵琶,足以登入吉尼斯紀錄,喜歡琵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寄存琵琶的人早死了,這琵琶價格都由我看著辦。
他抽著煙,開玩笑一般說道:你是中國人,往祖上數八輩,弄不好我們還是同一個祖宗。我也不多要,給你打個折
九千萬人民幣吧,哈哈哈!
老闆笑意嘲諷,顯然是想勸退鍾應。
一般人聽了這話,都該順著九千萬或者一千萬,感慨一把琵琶怎麼這麼貴。
可鍾應偏偏安靜看他,絲毫沒有他想要的善解人意。
還思考了一下,認同了老闆的觀點。
您這把是雌蕊琵琶,拍賣行一千萬歐賣出的是雄蕊琵琶。它們都是唐代的珍品,原來的主人更是難得的賢伉儷,確實應該同價。
鍾應面前的混血華人,聞言視線緊緊盯著他。
似乎不需要去確認花蕊模樣,就知道鍾應說的是真的。
樂器行沉默得能聽到老闆煩惱吸菸的聲音。
半晌,他才重新說話。
懂的倒挺多。
老闆撥出一口煙氣,盯著鍾應懷中的琵琶。
這樂器確實一千多年了,是個老古董。你們中國人對古董都這麼瞭解嗎?
它比較特殊。
鍾應看他,端詳著他每一個表情,1932年,中國成立了一間遺音雅社,楚書銘先生與其夫人鄭婉清女士,分別帶著雄蕊琵琶和雌蕊琵琶,加入了漢樂府詩集的重譜研究,所以我才知道這麼多。
鍾應指了指燦爛盛開的木蘭雕花,這把就是鄭婉清女士用的雌蕊木蘭。
老闆,這間樂器行叫楚氏,那您認識楚書銘、鄭婉清夫婦嗎?
老闆摘下煙,夾在指尖,皺著眉端詳鍾應。
他沒有回答,凝重思考的表情卻說明了很多東西。
鍾應又問:或者,您認識他們的女兒,楚芝雅嗎?
老闆一臉錯愕,漆黑的眼眸微微瞪大,指尖煙氣嫋嫋,擋不住他震驚打量鍾應的視線。
你到底
忽然,門外傳來暴躁的男音,罵著腔調怪異的中文
楚慕,你給我滾出來!
鍾應聞言看向樂器行外。
透過玻璃門, 他見到了一個褐發棕眼、高鼻闊下巴的外國男人。
那人穿著黑色運動衫,叉著腰,罵罵咧咧說著德語。
別躲裡面, 我看到你了, 楚慕!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的醜事,該死的!
顯然,他並不是精通中文。
只是楚慕兩字發音清楚, 彷彿中文裡最擅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