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鍾應無心欣賞。
靜子女士,請帶我去看看爺爺住過的地方吧。
他這麼一出聲,劍拔弩張的氣氛驟然緩和,連他面前跪了一地的門徒都像悄悄鬆了一口氣。
靜子喜出望外,聲調仍是柔和,父親,我帶鍾先生去休息,有什麼話,您明天再吩咐。
寧明志低聲笑道:記得聯絡植村醫生,他得好好醫治我們音樂家的手指。
長輩的關懷依舊虛假的圍繞著他想聽琴的心思。
靜子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寧明志又不放心的出聲。
遠山。
跪在鍾應面前的人群裡,一位年輕的徒弟仰起頭,是,師父。
寧明志意味深長的說道:好好招待小應,他要去哪兒、要做什麼,你都仔仔細細的陪著。
是,師父。
鍾應隨靜子女士離開和室,身邊就默默跟上了寧明志的徒弟遠山。
他的腳步安靜,一語不發,像極了敬業的監視者,聆聽靜子告訴鍾應的每一句話。
學文每次來這裡,都住在君子院的猗蘭閣。
那裡偏遠僻靜,離父親的內院較遠,您不必擔心受人打擾。
明日您休息好了,我們再去見父親
說著,靜子輕輕嘆息,或許您並不相信,但是我想,父親曾經確實希望學文能夠繼承那張琴。
年歲久遠的築琴一直是載寧家的至寶。
她年餘七十,懂事以來,也只見過那張珍貴十三絃築幾次。
不過是遠遠看著,根本沒有可能觸及它分毫。
但是她說:我好幾次來訪,見到學文與父親閒談舊事,房間裡總能傳出擊築的聲響。我不懂音樂,可我覺得,學文的琴,奏得極好。
鍾應對寧明志一腔厭惡,對這位真正慈祥溫柔的老婦人,卻是滿心親切。
爺爺擊築確實極好,連我都是跟他學的。
他憤怒悲傷的情緒,聊起林望歸的築音,稍稍輕快起來。
他還自己複製了一張築琴,弦清琴鳴,頗具古韻,我聽著他擊築的錄音,都能想象出漢唐志士擊築高歌的一派豪情。
靜子是一位真心待人的老人,她傾聽鍾應談及林望歸的築琴,眼睛都泛著光芒。
雖然我沒有聽過,但是我覺得那一定也是一張好琴。
她溫柔慈祥,比起寧明志的虛偽稱讚,真誠數萬倍,因為那是他複製的琴。
內院外院距離不遠,鍾應與靜子聊起築琴,一會兒就走出了日式的庭院矮橋,走進了一側風格迥異的宅院。
院門木製變為了石砌圓拱門,君子院三個草書的黑底金色匾額,懸於正中,宛如國內蘇式園林,園中綠樹假山石子長街相映成輝。
這兒就是學文一直住的君子院,裡面有寒梅、猗蘭、翠竹、霜菊四間廂房,他獨愛猗蘭。
靜子緩緩領著鍾應,走到了雕花木門的猗蘭閣前。
久久緊閉的大門一開,房中寬闊簡單的陳設一目瞭然。
鍾應見到了中式桌椅幾臺,雕花大床。
沉重的帷幔層層疊疊,乾淨清幽。
唯獨正對房門的天花板一角,明晃晃彷如故意那麼顯眼一般,突兀的設定著一臺監控探頭。
鍾應皺起眉,他還沒有出聲,靜子便說:床幔之後就是死角,載寧宅子裡都有這樣的監控,你應當見過了。
他確實見過。
這一路走來,長廊庭院少說四五十個監控探頭,將一座古典宅院背後的詭異陰雲彰顯得淋漓盡致。
鍾應嗤笑一聲,說道:寧明志這是怕自己走到看不見的角落,無聲無息死了,才裝這麼離譜的監控嗎?
可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