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子女士並未辯解,宅邸寬闊偏僻,載寧門下弟子眾多,再加上父親年紀大了,所以監控越來越多,管理得也越來越嚴。
鍾應到不介意時時遭到監控。
他決定留下來之後,就對這些窺視手段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麼他指了指房間的監控探頭,師父讓我帶回去的影像,就是這些東西錄下來的?
靜子抬起視線,憂愁說道:不止是它,還有很多東西錄下的學文。
他每一次來,在這間宅院裡彈琴、餵魚、沉思的影像,父親都好好留著。
她沒有仔細檢視過,但她記得清楚。
她說:父親曾說,那是最像他年輕時候的孩子。
不需要靜子女士詳細解釋,鍾應立刻就懂了。
垂垂老矣的寧明志,一直在自己子孫後代裡,尋找最像自己
或者最像沈聆的人。
從寧明志的載寧聞志,到這蘇式院落園林,再到這雕花大床、四方八仙桌。
還有這爺爺常常居住的猗蘭閣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
鍾應唸誦《猗蘭操》,頓了頓笑道,他卻是不配。
靜子女士沒有多留,讓鍾應好好休息,就離開了偏遠僻靜的君子院。
然而,那位寧明志點名弟子,遠山,兢兢業業的陪伴鍾應,詢問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是否需要用餐。
遠山應該是日本人。
他穿著一身淺灰色和服,跟之前來過樊林的那群傢伙,擁有相同的氣質。
但他中文說得很好。
鍾應確實又累又餓,跟著他走出了偏遠住所,好奇的問道:你們做載寧家的門徒,都會說中文?還是你們會中文,才做的寧明志的徒弟?
遠山溫和笑了笑,耐心的解釋道:載寧學派分為內門和外門。外門門生是不必學中文的,作為興趣愛好,喜歡學什麼,就學什麼,傳承發揚傳統文化。
而我們內門弟子自小就入了載寧學派,遵從師父的安排,除了學習中文,還會學習詩書禮樂琴棋書畫。
鍾應聞言,只覺得寧明志果然會狐假虎威,竟然在日本用中國傳統文化開宗立派。
那你的名字呢?鍾應又問,遠山,應當不是你的本名吧?
鍾先生,遠山是我的字。
遠山笑容禮貌刻板,聲音透著驕傲,寧靜致遠,我是遠字輩,是師父所教授的四代弟子。
寧靜致遠
鍾應嗤笑一聲,好詞好名,也是好字。
他誇得直白,遠山格外高興,笑容都燦爛許多。
鍾應卻收斂了笑意,心中只覺這載寧宅院處處礙眼煩心,難怪師父不願意踏足日本半步。
什麼寧靜致遠,什麼載寧聞志。
字字詞詞都要將沈聆沈靜篤融入自己的生活,卻偏偏是一個無恥之徒。
鍾應神色平靜,遠山一直熱情的講述名古屋美景名勝,試圖讓這位客人開心起來。
可鍾應完全沒有任何的回應,吃完晚飯就要回房。
那麼,我明早再來打擾鍾先生。
遠山像是訓練有素的機器人,絲毫不介意鍾應的冷漠。
鍾應目送他背影遠去,關上了房門。
然而,猗蘭閣燈光明亮,之前空蕩蕩的雕花木桌上,出現了一張七絃古琴。
正是鍾應在寧明志的和室見過的那張,漆黑反光。
他沉默的站在那裡,垂眸凝視這張古琴。
這應當是百年桐木,上了一層生漆,絲絃清泠,必然也是一張好琴。
琴家對琴,視若珍寶。
換作在別的地方,鍾應一定會上手撫弄琴絃,試試這琴的音色音準,寬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