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執。
他是樊成雲一手培養的徒弟,只不過是固執在了另一個層面。
飛機轟鳴降落機場,靜子率先起身,竟然先問過鍾應。
鍾先生。即使鍾應算她晚輩的晚輩,她仍舊禮貌的說道,待會由我,陪伴您去載寧宅院。
載寧家族的老宅院,坐落在安靜僻遠的名古屋。
車輛緩慢的行駛,只有靜子蒼老的聲音,一句一句的告訴鍾應,他們的期待。
父親一直欣賞樊先生的古琴,宅院裡始終播放著樊先生的《高山》《流水》。所以,他此生唯一願望,就是希望能聽樊先生現場彈奏七絃琴。
當然,樊成雲沒來,這樣的重任就落在了鍾應身上。
靜子說:您沒有帶琴,如果不介意的話
介意。
鍾應沉默聆聽,打斷了靜子女士耐心溫和的說明。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血痂乾涸的傷口,觸目驚心。
我傷了手,所以沒帶琴。
靜子滄桑的臉色頓時凝重,我會為您請最好的醫生,等您的手養好了傷
我不會給寧明志彈琴。
鍾應明確的告訴她,而且,我也不是來給他演奏古琴,我只是來取他帶走的築和爺爺生前的影像。
霎時,車廂裡的氣氛就變得沉悶。
靜子身邊的助理,面面相覷,都在尋找依靠似的看向靜子。
可靜子直愣愣的盯著鍾應,過了許久,她才說道:我知道了,我試試吧。
車廂重回安靜,鍾應絲毫不覺得自己為難一位善良老婦人有什麼不對。
因為,寧明志不配聽琴。
他為貝盧彈琴,那是十弦雅韻落於不懂音樂、不懂樂器的外行手中,不得已為之。
而那張唐代築琴,由沈聆發掘保管,借給寧明志研究學習,寧明志什麼都懂、什麼都清楚。
沈聆的日記,時常提及這位年輕、聰明、富有天賦的小友。
一聲聲致遠的呼喚,帶著他對寧明志的無限期盼和無限感謝。
十弦雅韻革絲腐朽,沈聆替換過絲絃、鋼弦,都不得合適的韻律。
是寧明志找到了優質冰絲,才讓雅韻重新煥發光彩。
遺音雅社樂器古怪稀有,沈聆找不到能夠擊響築琴的音樂家。
是寧明志留學日本,師從名家,懂鋼琴、懂小提琴、懂樂理,才在眾多社友幫助下,重現擊築古風。
日記一頁一頁翻過,全是沈靜篤對寧致遠相逢恨晚的喜悅。
鍾應時隔幾十年,回溯舊時光,都能感受到沈聆字句之間毫無保留的快樂。
他總是希望寧致遠早些成熟起來,收斂心性,與他共奏完美的漢樂府。
他也期盼著十弦雅韻能與十三絃築並駕齊驅,給聽眾帶去更好的千古遺音。
然而,就是這樣的人,背叛了沈聆的期望。
當沈聆的日記不再提及他,鍾應的心情從困惑到憤怒,再到此時此刻的平靜無波。
車輛停在一間古風尚存的宅院門前。
他下了車,甚至覺得這是一間民國時期的寬敞院落,仍舊保有濃厚的中國式建築風格。
可那扇暗紅大門旁,明晃晃的掛著載寧的名字。
鍾應沉默的隨靜子女士進門,旁邊守候已久的傭人,托起了一張漆黑鄭重的木盤。
先生,您的電子裝置。
她說的日語,靜子幫忙翻譯道:鍾先生,父親一直在依靠儀器維持生命,所以對手機、電腦這些電子裝置的波長敏感,容易受到干擾。請您將電子裝置暫時存放在這兒吧。
鍾應勾起笑,他看向宅院深處的視線,甚至有些陰暗。
如果我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