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一新的船行在河面上,微雨入窗,窗外的簾子輕輕地拂著。木几上釉裡紅的瓷瓶裡插著繁茂的花,紅的,黃的,白的,紫的,映著灼灼燈光,流光溢彩。桌邊的紅泥小爐上煮著噴香的茶,茶香嫋嫋。
顧平生坐在那酸枝木椅裡,直著身子倒茶,生白的手青筋突起。
我坐在他面前的小几邊,將肩上滑落的披肩扯了扯,半隻胳膊露在外面,微涼。
“喝茶抵飽麼?”我端著茶杯,輕呷一口,茶香撲鼻,還真有點餓了。
“再等等。”他將身子靠在半圓形的椅背上,手指輕敲著那酸枝椅光潔的扶手。
木幾兩側立著大而明亮的宮燈,淡黃色的絹上繪著體量苗條的仕女,或簪花,或搖扇,或撲蝶……
我耐著性子一杯一杯地喝著茶,喝到我尿急。
顧平生站起來,把手伸給我。我看著那隻手,不明他要做什麼。
船行於河面,盪漾著。我一把抓住他的掌心,一個踉蹌,扶著那木幾。
“來,帶你看看這花地河的夜景。”他拉著我,掀開珠簾,細雨撲面,沁涼的江風掃過周身,我打了個寒顫。
夜幕籠罩著平靜的河流,河面上瀰漫著一層淡淡的煙霧,如輕紗般縹緲。兩岸燈火閃爍,璀璨若繁星。漆黑的樹影倒映在水中,輕輕搖曳著,與燈光共舞。
“你知當年這條河是多麼宏偉的盛景?河面上滿是花團錦簇的花船,夜夜笙歌不息。”顧平生指著靜靜的河面。
哼哼。我冷笑著。
我現在明白顧西辭為何千叮萬囑地叫我“照顧”好他這位不讓人省心的弟弟。
“顧少,酒菜都齊備了。”AImY笑吟吟站在船頭。
“好,食飯。”顧大少爺一聲下令。
終於,可以坐下來吃飯了。
一缽熱氣騰騰的魚擺放在圓桌之上,肉質瑩白金黃,在淡黃的湯裡滾著,芫荽清秀,紅椒誘人。淡淡的酒味兒。
圓缽四周圍放著葷素搭配的八個白瓷碟子,金黃酥脆的肉脯,烤得極嫩的小羊排,蝦仁玉米粒,肥厚的鵝肝,菊花一樣盛開的碟子裡的鴨舌,青翠的碼得齊整的小芥心……兩壇貼著紅紙的酒。
顧平生拍開泥封。
我好奇地盯著他的手,這樣子古樸的酒罈子,裝的不知是何年何月的酒。
酒香撲鼻。光聞一下都要醉了。
白得透亮的小瓷杯立在桌面上,清冽的酒慢慢流淌下去,酒光透出來,星星點點。
“玲瓏杯。”我驚歎。真是奢侈。
“老闆娘最好的珍藏,莫要客氣。”他捧起酒杯,叮地碰上了,聲音真脆。
那張臉在光影裡,更是明麗,那雙眼睛,那對紅唇,染了酒色,奪魂攝魄。
酒水入喉,酒意上頭,雙頰紅透,耳根更是熟透了一般。竟是這麼烈的酒。
我不肯再喝第二杯。
伸長筷子去夾那翠綠的菜心。手顫抖著,菜心一滑,跌了回去,油光水滑。心中一陣窘迫,執拗地去夾那根出逃的菜心 。
一雙筷子夾了過來,捉住那棵菜,放在我面前。
一棵碩大的菜裡面只撿最嫩的菜心折下,過湯一滾,清甜爽口。
“嚐嚐這魚。”他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小圓碟中,剔除小刺,遞了過來。
道了謝,慢慢地吃著魚,小心翼翼。
“味道怎麼樣?”他問,一臉關切。
“蠻好,別有風味。”我雲淡風輕。
顧平生舉杯,我擺擺手。
“明天又不上班,醉了也無妨。”
“不行。跟你不熟,不敢喝醉。”我笑著。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好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