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隻清空了糧食的麻布袋,潮溼,陰冷,軟塌塌地癱在他的懷裡。雙手冰冷,疼得握不住他的身體。
陳煙把我放在沐浴噴頭下,滾熱的清水沖刷著光潔冰冷的身體。在他溫柔的撫觸下,我顫慄不已。他擦乾我的身體,裹上乾淨的大浴巾。我趴在他的雙膝上,任憑他揚著我的頭髮,用吹風機輕輕地吹著。那支銀簪子安靜地臥在床頭櫃上。他換了乾淨衣服,拿了藥膏,抹在上面的傷口上。
“疼嗎?”他問,滿眼心疼。
我搖搖頭。伏在他雙膝上。抱緊他的腰。沉默著,不說話。
“怎麼啦?”他的手穿過我柔軟溫熱的頭髮,看著我的臉。
“今天去了地王大廈,吃了閉門羹。”我苦笑著,“領導說,你搞定他!”我學著溫大主編的口吻,嗡聲嗡氣地道。“居然有人不接受媒體採訪,這種怪咖,真的是……”我抱怨著。
“那種怪咖,還真的有。”陳煙笑著,起身,倒了一杯熱水給我,“我就不接受媒體採訪!”
“瞎說!”我端著水杯,仰望著他。
他還真是……
陳煙煮了麵條,午飯簡單對付。他在廚房忙碌,我抱著電腦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隨身碟上的影片,昏暗的,旋轉的,藍紅相間的燈光,女人妖冶的臉在迷濛的煙霧中泛著失真的光芒。
“我呀,十五歲就入行了,沒辦法啊,家裡窮,弟妹又多,初中都沒念完,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在飯店洗過盤子,做過服務員,好在老天爺沒那麼瞎,給了我一張漂亮的臉蛋……”昏暗的光線,慵懶的女人,漫不經心地講述著她的故事。
我驚詫地趴在電腦上,看著電腦螢幕上女人的臉,塗得誇張的紅唇,暗青色的眼影,閃著幽幽的光。影片足足有一個小時,不同的女人,講述著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故事。或悽慘,或悲觀,或血肉模糊。
“在看什麼?”陳煙端著切好的水果走了過來,新鮮的橙子一瓣一瓣像漂亮的花兒綻放在清亮的果盤裡。
“不知道誰寄來的,我正在寫的一個專題,紅燈區的女人。”我舉著雙手,手指上纏滿創可貼。
陳煙剝掉橙子皮,將滿是汁水的橙肉塞進我嘴裡。他吮吸著手指上的橙汁,妖嬈無端。
天氣預報說,颱風要持續到明晚,已經發布了橙色颱風預警,學校停課了。雨滴答地下著,風在窗外亂躥。院子裡一地狼藉。花葉凌亂。
陳煙打電話,聲音低沉地從陽臺傳來。
我抱著電腦回到書房,坐在那張古樸的雕花太師椅上,柔軟厚實的墊子託著微冷的身體,我搓著雙手,反覆觀看那段影片。
陳煙抱著一疊織物走了進來,攤開,將那綴著白色流蘇的羊絨披肩搭在我的後背上。
“暖氣,要過兩天才接通。沒想到今年這麼冷。”他握著我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這算什麼?”我笑,“南城才是真的冷,滴水成冰。”我蜷縮在他懷裡,像只貓兒,南城的冬天,是一把冰冷的刀刃,會把人割得遍體鱗傷。
“回房睡去。”陳煙柔聲道。
我搖搖頭,將臉埋在他懷裡,貪戀著他身上的溫度,和氣息。
“我定好了房子,等我出好設計圖,就找人裝修。萬寧,我最近會很忙,我怕……沒空陪你。若有什麼事,你一定要跟我講。”他輕輕吻著我的額頭。
“你不用管我,我忙起來,也顧不到你。”我在他懷裡蹭了蹭,滿足地嘆息一聲,“我要寫稿了,陳先生,你自便。”我推開他,仰臉笑著,笑容燦若繁花。
他摸摸我的鼻子,起身將椅子騰出給我。軟墊上有他的體溫。
“你的東西,都搬來了嗎?”陳煙靠在門邊,看著大廳裡紙箱裡裝著的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