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那裡了。”我盤腿而坐,抱著一隻抱枕,手擱在鍵盤上,開啟woRd文件,開始寫稿。
陳煙開始收拾那些雜物,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開啟音樂播放器,放了一首音樂,手指翻飛。
脖子痠痛,手臂酸脹。
我起身倒水喝,陳煙已經把所有的東西歸類放好,他坐在臥房窗臺下的沙發上打電話。
“陳煙,你喝水嗎?”我端著水杯問。
他握著手機,眼眸深沉如一汪湖水,沉默著,不言不語。
我靠在門框之上,披著那條灰褐色的披肩,雪白的流蘇紮成一縷縷像細細的髮絲,柔順的。
他嘆息著,“好了,媽媽,就這樣吧,有空再聊。掛了。”他結束通話電話,陷在沙發之中,長久地沉默著。
我抱著透明的水杯,倚在門邊。
“寧寧,你過來。”他招了招手,倦怠的聲音。
我走了過去,將水杯放在窗臺上。他拉著我的手,將我按在懷裡,緊緊摟抱著。
我輕輕撫摸著他漂亮的下頷,“你媽媽……跟你說了什麼……”
“催我結婚,老太太想抱孫子了。”他笑,一臉苦澀。將我環抱在懷裡。我身子僵直,一動不動地靠在他身上。
我揚眉一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那你要加油了,陳先生。”我撫摸著他漂亮的唇,“早日子孫滿堂。”
我起身,離開他溫暖的懷抱。重新回到冰冷的書房,寫那篇未竟 的稿子。手指僵硬。淚水滑落下眼角,濺落在手背。
眼淚,讓我們支離破碎。像那院中,被風摧殘的花瓣。
愛情,終是一種幻想,一種盲目,如泡沫,如幻影。
我感覺自己在他心中一點點地淪落,沒有邊際地墜落。
颱風過境,一地淒涼。
院中那盞燈在冷風中輕輕地搖曳著,燈光昏黃。
我下了樓,穿過院子裡溼潤的花徑,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在夜色裡怒放,溼重而深沉。我彎腰摘了一朵花,斜插在鬢邊,抱著披肩,出了門。潮溼滿是泥水的路,延伸向遠處。披肩的穗子在寒風中搖曳著。沿著不太熟悉的路,一直往前走,路的燈光,孤獨且冷清地照著滿是落葉的路。
陳煙在樓上做他工作室的裝修設計圖,那些事情,他總是親力親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放棄花城那間小有成就的工作室,跑到S城來從頭再來。
一輛計程車在身邊停了下來,我看著腳上白色高跟鞋上沾滿的泥水。猶豫片刻,還是上了車。
“紅磨坊。”我漫聲道。
年輕的男司機扭頭看了我一眼,笑,極曖昧的味道。
“聽說,那地方要拆了。”司機開啟了話匣子。
我歪在車座上,驚愕了片刻,不露聲色地接過話頭,“早晚的事。”城鎮在發展,怎麼會容忍這樣一個灰色地帶存在?
“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做這行?”男人笑著問,笑得輕蔑。
“家裡窮啊,姐妹太多,又不愛讀書,就早早出來混社會,什麼都做過,唯有這個……來錢快。”我腦海裡浮現出那女人略為浮腫的臉,陰暗的,孤獨的,在世情裡苦苦掙扎。我的聲音幽幽暗暗,在狹窄的計程車裡,汩汩地流淌著。
“留個電話給我唄!”他笑,我冷冷看著幽暗中那張臉,長得並不那麼討厭。
那座紅色的建築遙遙地立在眼前。我下了車,關上車門,瀟灑一笑。
颱風過境的痕跡,無處不在。
我穿過那座建築,消失在夜色中,腳下水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