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草原,勁風獵獵,剛一出營帳,皇帝便覺一股冷風嗖地鑽進脖頸,涼意直透骨髓,令他瞬時清醒了幾分。
他腳步下意識一頓,只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身旁的進忠見狀,急忙上前,將披風仔細地披在皇帝肩頭,嘴裡唸叨著。
“皇上,可得小心著些,莫要受了風寒。”
皇帝皺了皺眉,輕聲吩咐道:“送朕去湯泉,朕要沐浴,許是這酒飲得太多了,怪朕今日放縱,實在是這些年憋壞了……”
這身上總是熱得厲害,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揉著額角,試圖輕緩這分不適。
“嗻。”
進忠連忙應下。
湯泉沐浴,乃是皇帝近些年來養成的習慣。每至心煩氣躁或是身體乏累之時,往那湯泉裡一泡,總能舒緩幾分。
可今日卻怪了,那頭疼仿若附骨之疽,任是如何都驅趕不走。
本想著出帳吹吹風能有所緩解,誰料腦袋裡依舊像被萬千鋼針齊齊攢刺,疼得皇帝臉色都有些發白。
這一夜,皇帝在湯泉裡足足多泡了一刻鐘,尋常泡完,周身暖熱,頭疼總能消弭些許,可此番剛一出湯泉,那頭疼竟如洶湧的潮水一般,再度兇猛襲來。
皇帝身形微微一晃,進忠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攙扶,滿臉的憂心忡忡。
“皇上,您這模樣奴才實在揪心,要不奴才這就速速去請太醫來吧?”
進忠滿臉焦急,說著便要抬腳往外跑。
皇帝抬手虛攔了一下,緩聲道:“不必了,朕此刻只想歇下,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許是太久未曾碰酒,今日這幾杯酒下肚,便有些受不住了,你且去取些醒酒湯來。”
皇帝邊說著,邊用力地揉著突突直跳的額角,那頭疼仿若要將他的顱骨生生撐開,炸裂開來,可與此同時,一股難以抵擋的睏乏與昏沉又迅速席捲全身,令他連站立都有些勉強。
進忠不敢違拗聖意,只能連連點頭。
“奴才這就去,皇上您且先靠著歇歇。”
說罷,匆匆轉身出帳,不一會兒便端了醒酒湯回來。
皇帝強撐著身子,在進忠的攙扶下,將醒酒湯一飲而盡,隨後便和衣躺倒在床上。
進忠輕手輕腳地為皇帝掖好被角,又悄悄吹熄了床邊的燭火,這才躡足退出帳內,守在帳門邊上,滿心憂思,一刻也不敢鬆懈。
……
晨光熹微,皇帝悠悠轉醒。
然而,尚未完全清醒的他,瞬間便察覺到異樣,只覺身軀仿若被重石死死壓住,沉重得厲害,四肢更是似有千斤重,難以挪動分毫。
他竭力想要起身,卻只能徒勞地躺在床上,幾番掙扎後,一絲惶恐悄然爬上心頭,不得已只能扯著乾澀的嗓子喊道。
“進……進……”
剛一發聲,皇帝自己便猛地一怔,這聲音喑啞暗沉,含混不清,全然沒了往日的清朗威嚴。
剎那間,一股寒意如冰冷的蛇,沿著脊背蜿蜒而下,令他通體生涼。
“進……忠……”
他拼盡全身力氣,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皇上,奴才在!”
守在帳外的進忠聽得呼喚,心急如焚,一個箭步衝進帳內,可目光觸及床上皇帝模樣的瞬間,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太醫!快傳太醫!”
他聲嘶力竭地呼喊著,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沉穩。
此刻,皇帝癱臥於床榻之上,面龐扭曲,嘴角歪斜耷拉,眉眼亦是不受控制地歪斜著,往日那神采奕奕、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蕩然無存,只剩一雙眼眸還能轉動,滿是驚惶與無助,身子卻如被死死釘在床上一般,動彈不得。
一眾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