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卻塵在投爐之前,已將遺書寫妥,他還專門寫了一封留給師憫慈的信。
師卻塵囑咐他,那銀針若總是紮在翳風穴上,那麼師憫慈這一輩子恐怕都要喪失味覺了。這小傻瓜不該為了這樣一點可笑的原因就失去五感之一。這樣執拗而深情終要傷己,憫慈的路還長,至少比他師卻塵要長很多。
縱他不在了,師憫慈也要日行一善,仁慈明憫,憐恤蒼生。他想,縱然師憫慈悲痛萬分,有朝一日,他也是能從他逝去的陰影裡走出去的。
瀕死的那一刻,他腦海裡全是師憫慈,被烈火焚燒的劇痛甚至都不能阻止他回憶起那男孩漆黑的眼睛和如古潭般淡漠的神情,就在此刻,他耳畔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
師父!!
師憫慈毫不猶豫縱身跳入鑄器爐中,扒住爐沿,一把拉住他師父!生生拽了上來!
師卻塵雙腿早已被煉至融化,血肉與黑色碳灰粘連在一起小腿處骨骸甚至外露於空氣之中。器爐之中的火不同於凡間的火焰,乃是太陰業火,這種火為明藍色,若燒至人身上,終身都會留下詛咒,每逢十五月圓,便會渾身遍嘗燒灼之劇痛,直至死亡
師卻塵投爐之前已將盡八成法力盡數注入龍驪長艦內,剩下兩成法力根本不足以緩釋這劇痛,這疼痛便會如附骨之蛆,折磨他至死。
師父師憫慈那扭曲而絕望的臉上浮現出師卻塵從未見過的兇戾決絕的神色,好比是誰將他體內的臟器生生挖出來一般!
你告訴我,是誰逼的你!!?
師憫慈一手抱著師卻塵,一手捏著他師父留給他的那封遺書,他鼻尖抵著師卻塵的鼻尖,純黑的眼睛直視著師卻塵的眼睛,無盡的威壓和壓迫幾乎將重傷的師卻塵壓的喘不過氣,師憫慈目眥欲裂,從牙縫裡吐出這幾個字。
無人逼我,仇墮骨肉身以現,若不以我己身為鑄器之靈,日後他必要作亂憫慈你放開
那死的也不該是你!!
師憫慈崩潰地怒而大喝,幾下便將他師父留給他的那張遺書撕個粉碎。
我意已決無人可阻!
師卻塵那滿是稜角的脾氣再一起升了上來!大舜的國師大人縱重傷如此,可話語裡如山嶽般的決絕和強硬依舊無人可撼動。
好,好師憫慈將他往懷裡攬了攬,以側臉蹭了蹭師卻塵額頭的硃砂痣,師憫慈顫聲道:你鐵了心了是吧?
山嶽一般冷硬堅定的大舜國師沒有說話,眼中全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