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煦呵了他一聲,道:“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你哥跟祖師爺——”
夏樵指著他:“你別說話!我剛消化完。”
他說完,又想起來卜寧在周煦身體裡,默默把伸直的手指縮了回來,道:“我就是沒想明白,明明我哥在的時候我也都在,他們是什麼時候……唔,發展的,我怎麼沒看出來呢。”
“看見沒,這種才是真傻子。”周煦對自己說。
卜寧默然兩秒,藉著他的身體替他轉了個頭。
於是周煦看到背後的沙發上,真傻子二號老毛幽幽地盯著他,眼裡寒氣逼人。
周煦慫兮兮地轉回頭,決定繼續講自己的故事:“那個……是這樣,本家規矩特別多,代代相傳下來的。其中有一個規矩,就是像我這樣有天賦有靈氣的小孩兒,到了本家是要去拜家主的,得磕頭。”
卜寧又沒忍住,微微皺眉,不贊同地說:“哪怕我當年拜師,也不過就是兩手交疊作個長揖而已。”
他雖然管莊冶叫師兄,但他們其實是同一年行的拜師禮。
那時候莊冶年紀長他一歲,知道的比他多,禮數也比他周全。拜師的時候衝著塵不到就要磕個大的,結果膝蓋剛彎,塵不到長袖一掃,他就被山風託了起來。
“見天見地都不用跪,跪我做什麼。”塵不到當時是這麼說的。
他和莊冶當時懵懂又小心,像受驚的鳥雀,生怕自己反應錯了惹師父不高興。可能是眼裡的驚惶太過明顯,塵不到又補了一句玩笑話:“除非腿腳犯軟,就是站不住。”
說完他移了兩個蒲團來,讓兩個落地就踉踉蹌蹌的小徒弟歪倒在裡面。
從那之後,他們見了塵不到行禮只作長揖。
“不用跪嗎?”周煦納悶地說,“不對啊,我在書裡看到說,當年各大弟子見了祖師爺都要下跪的,一跪跪一地,還不能抬頭,一來是祖師爺威壓深重,二來他也不喜歡——”
沒等他說完,卜寧就冒了出來。
他板著臉剛要開口,就聽老毛蹦了一句:“放屁。”
一聽這語氣,就知道是跟著誰長大的鳥。
卜寧粗話不太說得出口,聽了老毛的罵辭,滿意地點了點頭,緩了神色問道:“你是哪裡看來的雜書?簡直胡言亂語。”
周煦還沒答,老毛就又開了口:“後來的書都這麼編的,不知道誰起的頭。”
“反正我在本家翻過很多書,別家的也看過一點,提到這些,內容都大差不差,說法挺統一的,一看就是傳了千兒八百年了。”周煦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這些書在現世廣為流傳,有心人很容易翻到。謝問肯定也看到過……
那些內容乍一看來路分明,有本有源,有依有據。明明是假話,卻騙後世人人信以為真。
不知道謝問看到的時候,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是會覺得荒唐可笑?還是翻翻就過去了?
周煦忽然有點感慨。
他以往常常羨慕書裡常提的那些人物,覺得他們一生大起大落、轟轟烈烈,不論好賴善惡,至少刺激。
現在真正見到那些人才覺得,像他這種平淡如水、偶有意外偶有驚喜的日子,也是有些人眼裡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見了你們張家家主還得磕頭,然後呢?”夏樵聽得半半拉拉十分難受,忍不住又往下問了一句。
周煦回神道:“哦,不止磕頭,還得敬符水呢!”
夏樵:“敬符水???”
他心說這不是有病麼。
人家見長輩都是敬茶,張家家主口味這麼清奇?
周煦睨了他一眼,指著他晃了晃:“我就知道你想歪了。那符水不是喝的,是讓他蘸的。”
夏樵:“蘸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