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從湯沐身上收回了視線,走近了那具屍體。
劉晃一早已經用白布繫住了口鼻,蹲在那頭開始驗屍了,“死者二十五歲左右,死亡時辰應該是在昨日子時前後。後腦勺有鈍物擊打痕跡,頭骨碎裂,是肉眼可見的唯一致命傷。”
“手臂上,腿上有明顯的淤青同一些細碎傷痕,生前同人發生過打鬥。”
“臉上有許多紅疹,左腮處有抓撓的痕跡,應該是瘙癢的風疹,可能接觸或者誤食了什麼。”
一旁的湯沐聽到不是疫病,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太好了。”
周昭認真的聽著,走到了屍體的腳邊,拿起火把照了照屍體的鞋底,仔細一看那草鞋的底部紮了許多細細的木刺木屑,她伸出手來,拔下來了一根,然後眼眸一動,再拔了一下,從鞋底拔出了一個嵌入進了裡頭的金屬小環來。
“死者的指腹粗糙,指節上有一些豁口。你們且看,在他的右手拇指同食指上,都有一條短短的黑色線條。”
“這墨線在河水的沖泡之下,都沒有洗乾淨,應該是積年累月的手彈墨線造成的。再看他的草鞋鞋底,有不少木刺紮了進去……是以死者很有可能是一個木匠。”
“他在被人用鈍物襲擊,比如說磚石、鐵錘之類的東西擊打了後腦勺之後死亡,兇手在其死後將其捆綁沉入了東水之中。但是捆在他身上的重物被沖走了,屍體順著東水而下,被魚鉤勾住拉上了岸。”
周昭說著,踏著草叢走到了水邊,朝著上游的方向看了過去。
這會兒上游一片漆黑,只隱約能夠瞧見一處亮點兒,若是眼睛不好的,會誤以為那是天上的一顆星辰。
東水河邊,最近能夠用到木匠的地方……
蘇長纓順著周昭的視線看了過去,沉吟了片刻,“那就是摘星樓,方才我們從那邊巡查過來。”
“那裡燈火通明,現在還有很多人在進出佈置,應該是為後日做準備。因為宵禁的問題,摘星樓提前知會過北軍。”
他說著,同周昭對視了一眼,二人立即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蘇長纓抬起手來,看向了祝黎,“將屍體抬上,路過摘星樓,再回廷尉寺去。”
“諾!”那些北軍的兄弟們,輕車熟路的將屍體搬上了車,然後一行人朝著那摘星樓的方向行去。
摘星樓離這裡並不算太遠,待離得近了,周昭方才感覺到了那種拔地而起的宏偉之感。小樓之外熱鬧非凡,有不少匠人正在忙著拆除樓外的竹架。
蘇長纓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勒住了馬,舉起了手中長劍,“東家可在,現在有一樁案子需要你們認個屍。”
他的話音一落,在場所有的匠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周昭定睛一看,只見楚柚坐在二樓的腳手架上,正指揮著什麼,聽見響動,猛地轉過頭來。
她的頭髮用灰撲撲的頭巾包著,整個人卻是神采飛揚的,看見蘇長纓身邊的周昭,她揮了揮手,從那腳手架上輕巧的攀爬了下來,這個時候,一個清瘦的男子撥開了人群,走到了匠人們的前方。
他將自己的衣袖放下了下來,衝著蘇長纓拱了拱手,看到周昭微微一怔,又低下頭去。
“蘇小將軍,小周大人,在下名叫楚杭,乃是負責造摘星樓的人,有什麼事情,你們問我便是。”
周昭見四周有不少人看過來,沒有遲疑,直接讓人將屍體抬了過來,“你且看看,認不認得這人?”
楚杭提了燈,在那死者面上照了照,卻是驚恐的手一抖,燈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他腿一軟,若不是周昭伸手扶了他一把,他險些癱軟在地。
周昭瞧著,蹙了蹙眉頭,“楚叔,怎麼了?這其中可是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