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小時內,他見到有小夫妻打架打破頭的,吃了魚喉嚨被魚刺卡住的,喝得不知天南地北在急診室裡打醉拳的,更有快要臨盆的產婦被全家人送到醫院來,丈夫抱著預產包自己哭得稀里嘩啦的場面。
一個小小急診室裡集結了人生永珍。
寧小北實在是惦記範俠,雙腳又軟綿綿的走不動路,剛才的輪椅已經被護士又推走了,現在他身邊連個代步的工具都沒有。
他掙扎了兩下,拼了全身力氣從病床上走下來。開啟房門,兩隻胳膊扶著走廊上的木製扶手一點點地往搶救室的方向移動。
剛巧剛才送來了一個動脈瘤破裂的老太太,生命危在旦夕,急症室的醫生和護士都趕去搶救了,沒人注意到他。
好不容易把自己挪到搶救室門口,寧小北半個身子都已經被汗溼了,腦袋上的繃帶也微微滲出了血色。他卻渾然不覺,心中只是惦記著範俠的生死。
剛才陳警官說了,根據現場調閱的監控錄影,範俠是為了救他才受的傷。不然以他的能力,別說兩個,再加一倍都能輕鬆應付。
若是範俠有個三長兩短……寧小北用雙手捂住面頰,他簡直不敢想象如何再去面對沒有範俠的世界。
況且他心中有個預感,若是範俠在這個“現實世界”裡真的沒了性命,那個“夢境世界”也就恐怕就此崩塌。什麼改變一切,什麼救回老爸都會隨之湮滅,成為空談。
他抬頭看著搶救室上的螢幕,依然顯示的是“手術中”三個紅字。癱坐在長椅上,大口地喘氣,只覺得那三個字刺目極了,簡直字字帶血。
就在此時,顯示燈熄滅,隨著“嘩啦啦”的聲響,範俠被人從裡頭推了出來。
寧小北想要起身,兩條腿卻好似踩在小舢板上起起伏伏。兩隻眼睛就跟過電影似的,一會兒漆黑,一會兒五彩,再後來是片片電視雪花,最後雙腳一軟,跌回原處。
“哎,帥哥你怎麼又跑這兒來了。啊呀,怎麼又滲血了。”
發現觀察室裡少了個人,護士一路尋過來,結果又在這裡找到了他。
“我一會兒就回去,麻煩你幫我看看他怎麼樣了。”
寧小北衝著護士擺手。不過小護士這次堅決得很,非要讓他現在就回病床躺著不可。
說話間,一個風塵僕僕的年輕女人闖了過來。一見到病床上的範俠,她就哭著撲了上去,嘴裡烏拉烏拉地不知道喊著什麼,竟像是外語。
女人生的倒是很漂亮,面板白皙,烏亮的頭髮披在肩膀上,一抖一抖的。
她哭得如此傷心,簡直把心都要掏出來似得。大顆大顆的淚水真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落在手背上,寧小北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句話不似誇張的比擬,而是寫實。
“他還說沒有女朋友……又把常樂蘊拉來做‘煙霧彈’。”
寧小北低聲道。
原來女朋友那麼漂亮,感情還那麼地好。
寧小北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時候想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的,卻又偏偏忍不住地亂想。
站在範俠一旁的護士問她是不是患者家屬,女孩子點了點頭。
寧小北的心“登”地一下墜了下去。
接著醫生告訴女子範俠被銳器刺中胸腔,好在十分幸運,避開了心臟要害。手術還算順利,但是他失血過多,需要進入icu進一步觀察治療,最終的情況要等他醒來後才能做判斷。
聽到這裡,女孩子和寧小北不約而同地都舒了口氣。
卻又更加侷促起來。
她終於注意到了這裡還站著一個人,好奇地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波光粼粼的大眼睛旁依然掛著淚珠。
寧小報莫名地有些氣憤,又有些怯意。
他感覺自己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