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客商們一致應下,不止是棉被,所有的貨物一經轉手都會漲價,他們就是做這個行當的,能理解。他們以八百錢的價錢買到一床棉被,運出關後,若是有機緣或許能換得一匹馬或是一串金玉寶石,甚至能用來打點關係,比錢可好使多了。
七床棉被賣出去,隋玉進賬五千六百錢,之後她不敢再多待,商貨和糧草收拾妥當,一行人馬不停蹄離開。
商隊進城,恰好跟一個要出城的商隊走個臉對臉,對方認出隋玉和趙西平,熱忱而親切地上前打招呼,哪怕得知隋玉把棉花賣給織布坊了,他們也纏著她,死活要她牽個線,讓他們的商隊去了敦煌能從織布坊買床棉被。
隋玉深受人情所累,無法,她只能再賣出兩床棉被,免得這個商隊跟前三個商隊碰頭後,得知她肯跟他們做生意而不肯跟他做生意,到時候難免有怨氣。
進城後,隋玉打發小春紅去集市上買四頂草帽,她跟趙西平,還有隋良和小崽都戴上草帽,臉上再蒙上布巾,四人混進隊伍中間,這下不擔心再被熟人認出來。
離開張掖郡,下一個就是武威郡,路上沒旁人的時候,小崽就取下草帽欣賞路上的景。此處跟敦煌的風光完全不一樣,這裡的山是青的,敦煌的山是禿黃的,這片土地沒有受風沙侵襲,它是肥沃的,成群的牛羊都要比他們敦煌的牛羊肥壯些。
離武威郡越近,高聳入雲的雪山跟商隊之間的距離也越發近,山的顏色由青向黃再向白過渡。
離開武威郡的時候是在一個清早,太陽掛在山巒頂上,映得半邊山如大火燎原,山頂上的冰川都是紅豔豔的。
小崽看得眼都捨不得眨一下,待金紅色的霞光西移,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難怪這麼多商隊不知疲倦地東來西顧,一年又一年在這條路上往返。”
“那是為了錢。”隋良覺得好笑。
小崽不認同,“肯定也為路上的風光。”
隋玉詫異,這孩子還挺有浪漫的情懷。
“姐,你說呢?”隋良找人裁判。
隋玉不摻和他們的口角官司,她往上指了指,說:“駱駝要上山了,都打起精神,別東張西望的,拽緊韁繩,小心從駱駝背上摔下來。”
走過平緩的地帶,再往上
() ,青草的草頭變黃,河灘上的亂石愈發多,左右橫亙的巨石和山丘上寸草不生,荒蕪得像一墩墩亂墳。
行至陡峭的山窪,人從駱駝背上下來行走,趙西平攥著小崽的手,一步步為他尋找下一個落腳處。
“累不累?我揹你走。”
小崽累得紅了臉,還是堅持搖頭,說:“爹,我不累,不要你背。”
待天色暗了,小崽還是伏在他爹的背上,他仰頭望著走在前面的娘和舅舅,再沿著暗淡的天色往西看,山巒無邊無際,他看不到盡頭,也看不見與沙漠相連的敦煌城。但他似乎能看見,某一年,他娘和他舅舅曾站在這裡遙遙西顧。
這晚,商隊在一處河谷灘上夜宿,駱駝皮縫製的帳篷搭起,包袱裡的冬衣拿了出來,隋玉給小崽穿上薄襖,讓他夜裡睡覺也別脫,山上的夜晚冷。
這是小崽頭一次聽著震天的呼嚕聲入睡,夜裡熱醒,他發現他被他爹緊緊摟在懷裡。
“怎麼了?”他一動,趙西平就醒了。
“熱,我也渴了。”
“我出去給你倒水。”趙西平給他解開薄襖的扣子,囑咐說:“待會兒就不熱了,別掀被子。”
小崽往外瞅,門簾掀開時,他看見外面有火光,緊跟著,壓低的說話聲響起。
水端進來,耿中丞也醒了,他坐起身問:“什麼時辰了?”
“到後半夜了。”趙西平說,“您喝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