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喝,年紀大了,夜裡喝水睡不著。”耿中丞又躺下,帳篷外,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襯得夜格外靜。
“也難為玉掌櫃能帶著商隊在關內外行走,商人為了賺錢著實是有毅力,路上的生活太艱苦了。”耿中丞嘆。
趙西平沉默片刻,說:“是有毅力,因為她吃過更大的苦。”
“爹,我喝完了。”小崽推開碗。
趙西平把空碗往枕邊一放,他躺進被窩,說:“繼續睡。”
耿中丞也不說話了,帳篷裡安靜下來,小崽睜著眼盯著漆黑的帳篷頂,在心裡默數呼嚕聲。等他聽到駝鈴聲醒來,早已忘了夜裡是數到哪個數睡著的。
隋玉掀開帳篷的門簾,見小崽醒了,她進來說:“懶蟲快起了,我們要繼續上山了。”
“只剩我一個人還在睡?”小崽趕忙掀被子穿褲子,他嘀咕說:“娘,穿襖睡覺太熱了,我昨夜熱醒了,今晚我不想再穿襖睡覺。”
“晚上再說。”隋玉幫他梳頭髮,待他穿上鞋,母子二人合力疊起被子抱出去。
只剩這一個帳篷還沒拆,奴僕們正在捆綁貨物,灶裡的火已經熄了,小崽漱漱口,接過熱粥和煎蛋呼嚕嚕扒進肚子。等他吃飽,商隊整裝待發,他再次牽上他爹的手往山上走。
越往上,山上的寒氣越重,走過蜿蜒的河道抵達兩山夾擊的山谷時,河水的流速陡然變緩,枯竭的河灘上落了白茫茫的霜。
洪池嶺迎來了冬天。
地勢趨緩,人騎上駱駝加快趕路的速度,小崽坐在趙西平胸前,身上蒙著狼皮褥子擋寒,他只能從腳下漏出來的空隙裡看山谷裡的路。
“嬸嬸,山頂上下雪了。”綠芽兒驚呼。
小崽聽到聲從狼皮褥子裡鑽出來,他仰頭去看,山上的冰川罩在厚厚的雲層裡,稜角分明的冰稜比木椽子還粗,再往上看,山頂似乎凍在冰層裡,茫茫雪色和剔透的冰川融在一起,他驚呆了。
“爹,這裡跟敦煌完全不一樣。”他興奮地喊。
趙西平朝隋良和隋玉看去,隋玉神色泰然,隋良則是面色蒼白,他再低頭看滿眼驚豔的孩子,他終於明白隋玉對隋良萬分憐惜的緣由。
他想讓他的孩子眼裡永遠有光。
她希望她弟弟眼裡燃起的光不再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