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變了調,顯得有些尖銳,“別忘了這是誰,要是不想讓姬玉京魂飛魄散,就別輕舉妄動。”
姬少殷心中一瞬間湧出的與其說是悲傷,毋寧說是茫然。
即便知道師父對無辜之人犯下的罪行,但他的心裡還是殘留著一絲幻想,直到這一刻,直到真相露出猙獰面目,直到真相對著他的耳朵大叫,幻想終於完全破滅。
曾經那麼堂皇那麼偉岸的尊長,像泥塑的偶人一樣坍塌崩裂,變成一堆泥瓦灰土。
他看著那浴血的女子,想說“別管我”,但他好像一下子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連這簡單的三個字也說不出來。
女子寒涼的目光水一般從他臉上滑過,她漂亮的雙眼沒有一絲波瀾,她平靜道:“小師兄已經死了。”
姬少殷的心臟抽痛了一下,他驀然意識到他們曾經有過的恩怨,都隨著這句話煙消雲散了,也許她一直以來只是在他身上尋找姬玉京的影子。
或許從他折斷“斷春”開始,她已經停止了尋找。
不等姬玉京辨清心裡的滋味,女子手中長劍已經出手。
她沒有絲毫的猶豫,手中劍招沒有絲毫的凝滯。
眼看著劍鋒已到了他心口,姬少殷平靜地閉上雙眼。
然而預料中的劇痛並沒有來到,千鈞一髮之際,捏住他肩頭的那隻大手忽然將他向旁邊大力一甩,他被甩下雲頭,重重跌落在沙地上,肩背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但是他還活著。
在最後一刻,夏侯儼推開了他。
姬少殷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人能告訴他,因為在他跌落下來的時候,夏侯儼的咽喉已經被一劍捅穿。
冷嫣面無表情地將劍從夏侯儼喉間慢慢抽出,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門半張著嘴,慢慢仰跌下去。
就在這時,一縷縷白煙似的東西從他七竅中湧出來,漸漸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個半透明的人形。
那是個陌生的男人,即便只是一縷殘魂,也能依稀分辨出清俊出塵的模樣,可以想見活著時是如何風華無雙。
只是眉間一道褶痕給那張臉添上了一些蒼涼。
鬼魂注視她良久,嘆了口氣道:“你到底還是回來了。”
他的聲音疲憊,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悲哀,好像一個旅人揹負著沉重的行囊跋涉了千山萬水,走到終點卻發現眼前只有一片荒漠,甚至連荒漠都沒有,只是虛無。
冷嫣不解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