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流淌,無論如何也無法哭出聲來。她又想拿酒來喝,才發現酒瓶不知何時已跑到蘇姀手中,早被喝個乾淨。蘇姀意猶未盡,纖巧櫻紅的舌頭一卷,又將唇上的幾滴酒都掃了下來。那一剎那間的風情,幾乎連張殷殷也看得呆了。
幾口酒下肚,蘇姀的眼睛亮了起來,盯著張殷殷笑道:“果然好酒,已經五百年沒有喝過了呢!收了你這一點良心都沒有的徒弟,真是該我倒黴。這幾年的辰光都不記得給我孝敬些好酒來。”
張殷殷望著蘇姀如水雙瞳,只覺深不見底,卻十分和煦溫暖。一時間她只想躲到兩灣潭水中,什麼都不再想起。不知不覺間,她面上一陣溫熱,淚水又在無聲湧出。
她道:“我輸了……”
蘇姀道:“我知道。”
“他說自己不是什麼謫仙。他把這個告訴了我,就是知道在宗內呆不下去了。可是我怎會向人去說?後來他遇到了一個一定要殺他的人,那個人很厲害,又是青墟宮的。他若離了道德宗,孤身一人,怎麼逃得過那人追殺?後來我遇到了那人,就向那個人挑戰。我想,若是那人將我殺了,父親可不會管他是何門何派,一定會殺了他為我報仇的。這樣一來,他日後行走江湖也就安全了。可是,我還是輸了。”
張殷殷語氣木然,聲調亦無平仄,就似是在說著一件與自己全無干系的事一樣。
痛到了極處,也就不痛了。
蘇姀的纖手從張殷殷額上略過,為她理了理紛亂的秀髮,微笑問道:“那你後悔嗎?”
張殷殷木然片刻,才道:“不後悔。”
蘇姀輕嘆道:“你一心想贏時,其實已然輸了。但你既不後悔,那麼也可以說是贏了。你心已死,本心自然不動,地基穩了,才能立起千丈之峰。你知道什麼是痛到極處,也就知道了該如何將別人帶入這等境界。”
蘇姀頓了一頓,道:“所以只有輸過,痛過,心也死過,你所用的,才是真正的天狐鎮心術!”她的聲音悠悠在囚室中迴盪,仍是那麼柔媚空靈,卻與素日勾魂攝魄不同,多了一點令心魂震顫的東西。
張殷殷終於恢復了一點生氣,回望向蘇姀,道:“那師父你的鎮心術……”
蘇姀笑道:“小妮子,竟敢懷疑你師父的本事!當年你師父以一顆至冰之心,使得天下多少英雄人物如痴如狂?只是我那時不大出山走動,是以名聲才不若妲已姐姐罷了。家姐雖因紂王而亡,卻也得紂王真心相伴數十年。只是這樣一來,她的鎮心術倒反不如我了。”
張殷殷又問道:“師父鎮心術如此厲害,那麼,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呢?”
蘇姀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她五百年來心如古井,可今日張殷殷這一問,勾起了無數塵封已久的心事。
良久,她才幽幽嘆道:“他啊,是塊木頭,不,是一塊最冷酷無情的冰。我初見他時,他就在那海的中央坐著。四百年後當我心灰若死,再去看他最後一眼時,他依然那麼坐著,動也未曾動過。四百年間,任我用何手段,都從未能讓他將心思稍稍停留在我身上一刻。千年前家姐身故的那一場大戰,姜尚請下了仙兵天將,我族兵敗如山倒,每一刻都會有成千上萬個族人往生輪迴。那時大地之上,血流何止千里?甚而他所坐著的海都給染成了青色!可是他依然不動如山,寧可看著數以十萬百萬計的族人倒下,也不肯稍稍施以援手。若他肯助我族,姜子牙雖然請下仙兵,又哪敢如此趕盡殺絕;那些個假仁假義、威風八面的所謂英雄,又怎敢如此猖狂?敗局已定時,我罵他無情無義,他卻說我年少無知,看不破輪迴,辨不清因果。那時我一怒而去,下了天刑山,率領倖存的族人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尋得了幾塊存身之地。”
前朝那段血與火的秘辛,縱是由她婉轉如歌的聲音道來,也充滿了硝煙與殺